我宅在家里那段時間,沈紀說:「拜托,老頭,我老婆剛死了丈夫,很傷心的,哭傷身體怎麼辦,本來就是個小哭包。」
我去醫院那段時間,沈紀說:「紀女士遠在國外,我觀看我老婆的情況,她好好一個人,不能因為我這種人輕生吧。
「我要為她負責。」
我說自己要開啟新生活,沈紀說:「新生活很容易有壞人出沒,我是鬼,沒事兒再照看她一段時間,有壞男人我得吹陰風嚇跑他們。」
我開始每天歡聲笑語,沈紀說:「老頭,再等她結婚嘛,喜事多吉利的事情呀,很快,別那麼小氣,婚禮又不是不請你來。」
現在我又一次結婚了,沈紀說:「她結婚我走不吉利,這樣吧,明年,風和日麗我帶著你一塊去看我老婆的小孩。」
死神:「我勸你,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然而沈紀輕勾著唇,視線落在我與新郎互戴戒指的手上,掀唇的聲音卻無力到極致:「你懂什麼,我最愛她了。」
與此同時,眼淚順著臉頰冰涼滑下。
司儀在此刻問:「請問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給新郎,從此……」
我久久沒說話,沈紀毫無聲息走過來到我面前。
其實他淚眼模糊,整個人一如既往高大帥氣,但他執拗試圖透過空氣來觸碰我。
無疑這是徒勞的。
所以沈紀放棄了,他勾唇笑著。
「夏夏,你快……答應啊……」
可惜喉嚨哽住,他說話的聲音破碎不堪。
我淚如雨下:「我愿意……」
聽到我回答的沈紀忽然張了下唇,最后沉默著情緒許久看著我。
我同過往無數次那樣裝作看不到。
直到擁吻環節就在下一個關卡。
沈紀拉了下影子,說走吧。
那影子提醒沈紀。「沈紀,你還有最后兩個月。」
聲音不大不小,讓我們兩個都聽到了。
「別催我,我跟你說了很久了,」他低垂情緒,頓了頓,目光平靜著,「等夏夏能好好生活下去,我就會離開。」
「她現在就很好。」那影子說。
沈紀抿唇,卻久久沒回答消失了。
7
結婚后沈紀總會在我看到他來時,故意對程非池親密,他眼皮底下倦意深深,卻還是執拗看著我是否真的幸福。
影子說:「別再來了,她過得挺好的。」
沈紀音質壓得很低,下意識摩挲著我們的結婚戒指,笑著說:「她撒謊呢。」
影子微微忐忑:「那你看出什麼了?」
從我結婚后,沈紀同我的距離每次都控制在兩米之內,現在仍然,他注視著我青黑的眼底,語氣輕松卻泛著啞,還能開玩笑:「我說老頭,在人間你這個年紀做過父親沒,要是有孩子的話真不稱職。」
「夏夏比原來更瘦了。」
一句話而已,影子像是陷入了一團陰影里。
我則會咽下口中艱澀的飯菜,忍住眼圈紅熱。
從沈紀跟著我,我能看到他開始。
他總是會執拗于我是否吃過飯,睡眠質量如何,每天笑的次數怎樣,他從前就是這樣,我胖了說減肥,沈紀偏要拉著我去公園。
夜晚的燈火多明亮,夜宵誘人得要命。
因為有過很多次先例,我只能無奈威脅說:「沈紀,再敢帶我去吃小吃你就死定了。」
沈紀嘴里說不會,但每次都能準確從各種奇怪的路上找到夜市每個攤位上,挨個問:「阿姨,莓莓果茶香不香?」
「叔叔,炸串一定香掉牙吧。」
我臉紅得要爆炸,挨不住他厚臉皮都要了。
沈紀總會找借口:「老婆,我們出門就是在享受風景,美食也是風景一部分,你不能辜負對吧,還不能辜負這麼好的老公是吧。」
現在他離開了仍然在意我會不會好好吃飯。
想起過往和我們現在的處境,我幾乎要呼吸不過來,像毫無防備地鎖在沒有氧氣的玻璃屋子里。
等沈紀帶著影子離開。
我才徹底止不住眼淚傾瀉,淚流滿面。
程非池會貼心為我遞來紙巾:「他又來了嗎?」
我點點頭干著嗓子說是。
「好好吃飯吧,就當是為了你的愛人。」
程非池輕拍我的背,嘆口氣。
「還有,別再吐了。」
他知道我所有情況。
我艱難彎了下唇,說了聲好。
其實我已經有病了。
從前每當判定沈紀真正離開我視野,我才會松口氣,緊接著就是吐出我假裝吃下的每一口飯。
可我控制不住。
現在我再也不用減肥了,可督促我吃飯的沈紀卻不在了。
很長時間程非池對我的情況擔憂不止,他是個很好的朋友,特意請來家庭醫生看我的情況。
意料之中的抑郁癥。醫生開了很多藥我都沒吃,程非池有次發現我連走路都沒力氣了,天生的好脾氣忍不住發了火。
不愧是上司,輕易拿捏我命穴。
「盛夏,你再糟蹋自己的命,我從今以后不會和你合作了。」
多要命的威脅。
我咽下口水,像車禍現場我拉著警察一樣的力度下意識去拉程非池的袖子,用干澀的嗓音說:「別,非池,我求你了,沈紀還在,我……我不能。」
程非池按著眉心離開,等我絕望想著他不會和我合作之后,他卻在我空泛的視野里俯下身。
那骨節分明的手里拿著水杯和藥。
「最后一次,吃藥吧。」
從那以后,我開始按著醫生的要求,狀態比從前好很多,程非池是個現實生活中近乎完美的人,智商情商很高,任何人和他在一起都會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