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打算一輩子瞞著你的,因為俞晚星的遺言就是,不要讓你知道這件事。」
「可是舟舟,你馬上三十歲了,要什麼時候才能正常生活呢?」
我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很快下定決心:「我現在去找你,有什麼話當面說清楚。」
出門的時候,我把俞晚星的手機放進了包里。
舊貼畫邊緣已經微微卷起,我用指腹反復往下按平,卻讓它翹起得更嚴重。
司機在后視鏡小心翼翼觀察我半天,忍不住勸道:
「姑娘,有啥事好商量,別沖動,這大半夜的你去高鐵站多不安全啊。」
我抬手一摸,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淚水。
第一次跟俞晚星表白,是在我高中畢業那年。
高二文理分科后,我的成績受到了影響,補課的需求被我媽駁回。
她在廚房里炒著菜,語氣淡漠:
「你哥前兩年可沒花過這種冤枉錢,學校好端端的課不聽,在外面能學什麼?」
「何知皓不需要,我需要,不行嗎?」
「你就這麼叫你哥全名。」
她斜著眼睛看我,語氣輕蔑厭煩,
「怪不得人家總說生姑娘不如生男孩,長這麼大一點禮貌都不懂。」
我轉身就走。
結果晚上睡前,她又來跟我說,白天話說重了,讓我別生氣。
給了幾張薄薄的鈔票,讓我去找老師補幾節課看看情況。
我倔著不肯要,我哥很快聽說了這件事。
他轉給我三千塊,讓我自己打聽打聽,找個老師補習物理。
我很驚訝:「你哪來的錢,你爸給的?」
他含糊其辭:「小孩子別問那麼多,給你你就拿著,趕緊去補課。」
收我哥的錢,我向來是不會有什麼愧疚之心的。
兩個月后,錢用完了,他就再轉一次。
暑假,他又和俞晚星過來玩,我無意中聽到我哥問俞晚星:
「你真的不打算告訴舟舟,那大部分都是你兼職賺的錢嗎?」
靜謐的月光下,俞晚星溫和地笑笑:「你不是也出了一千塊嗎?舟舟是你妹妹。」
「我這親哥做得可沒你到位。」
我哥拿手肘戳戳他,「老實交代,你對舟舟是不是有心思?」
俞晚星只是笑,不說話。
墻根后面,我默默把腦袋縮了回來,心跳卻忍不住加快。
俞晚星高考時,考出了全縣第一的好成績,明明可以去北京,卻偏偏留在了省內念大學。
我懷揣著少女不切實際的妄想,總覺得,說不定這選擇里帶有舍不得我的成分。
于是高考完,他和我哥一起在考場外等我。
我找了個拙劣的借口支開我哥,問他:「你這麼關心我,是不是喜歡我?」
6
十八歲的我還不知道什麼叫少女的委婉和矜持,只是直直盯著俞晚星的眼睛,迫切地等待一個答案。
但俞晚星笑了:「當然不是啊。」
「我們做了幾年的鄰居,我和你哥又是好朋友,多照顧你一點而已。」
我不肯相信,但我哥回來了,嚷嚷著要帶我出去吃飯慶祝。
高考成績出來了,我實在是不擅長物理,補了兩年課,還是拖累了理綜的分數。
最后去了俞晚星隔壁的大學。
我入學時他和我哥都已經大三了,他們有暑期實習,開學早。
說是在我學校提前踩了點,去哪兒新生報道,食堂和宿舍樓在哪兒,都了解得明明白白。
結果來車站接我時,只有俞晚星一個人。
「你哥談戀愛了,去機場接女朋友刷好感。」
他接過我手里的箱子,「臨走前特意叮囑,讓我務必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我低著頭:「那你呢?」
「我怎麼了?」
「何知皓都談戀愛了,你不談嗎?」
我抬起頭,正撞上他帶著無奈又寬和笑意的目光:「別試探我了,舟舟,我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只有俞晚星會把拒絕的話說得這樣溫柔又不留余地。
也只有俞晚星,會在拒絕我之后的第二天,打電話喊我下樓,遞給我一個最新款的手機。
「給你考上大學的獎勵。」
我接過來,又不依不饒地問:「你是以什麼身份送我這麼貴重的獎勵?」
我的臉湊到近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俞晚星招架不住,后退一步,撐著我險些往前摔倒的身體:「以你哥哥朋友的身份,夠不夠?」
往后很多年,我都沒見過俞晚星身邊出現其他女生。
除了我哥之外,似乎他也沒有過其他關系親密的朋友。
他一直對我很好很好,我被欺負了他會替我出頭。
我媽斷了我的生活費,他就隔三岔五給我塞錢。
大二期末考試的時候,我被后座的男生扔紙條誣陷作弊。
學院要嚴厲處理,可我哥下午恰好有場考試。
最后是俞晚星來的。
他在我面前總是溫和包容,哪怕拒絕我的表白時也沒說過重話。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鋒芒畢露的樣子。
少年原本高挑的身形已經漸漸邁向成年人的輪廓。
他擋在我身前,嗓音凌厲:
「我妹妹不可能做這種事。考場的監控壞了?這麼巧,就那個考場的監控壞了?正好,窗外的公共監控畫面放到最大,應該能拍到吧?」
「我們報警,查公共監控。」
迫于無奈,最后學院跟我道了歉,說那個男生是某位副教授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