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劇烈地掙扎著,那些不堪的記憶一點點地裹挾著我,我感覺我仿佛就要在那種情緒里溺死。
他壓著我,按著我的手腳在我耳邊低聲道:「你在做什麼?不是要錢嗎?我給你錢啊!你做這副樣子給誰看?
「出來賣還要立個牌坊嗎?」
我的眼睛像是控制不住一樣想哭,我死死忍住眼淚,放棄了掙扎,他愣住了看著我。
「你能給我多少錢呢?」我閉上眼睛道。
他起身一腳踹翻旁邊的小桌子道:「艸!所以他媽的誰給錢都可以對吧?」
我缺錢,需要很多很多錢,沒有精力應付他。
他將我拖起來,親了過來,卻突然停下。
語氣嘲諷至極道:「許漫漫,你在欲擒故縱什麼啊?當初是誰喜歡我喜歡到給我做作業,給我洗外套,給我煲湯啊?」
他把從前那些事一點點扒出來,一點點撕扯著我的自尊心。
我低頭沉默著,像很多次在他們面前一樣,我像是一個罪人任由他們辱罵。
「許漫漫,你不會真以為我會看上你吧?」他拿銀行卡拍在我的臉上。
而后轉身出去。
突然停下背對著我道:「許漫漫,賣腎可不像賣身,你還是考慮好,不要有命拿沒命花。」
我撿起銀行卡,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
不停地告訴自己,沒關系,這一切很快都會結束了。
而后突然想起了什麼,追出去道:「宋嘉樹!」
「后悔了?」
「你還沒給我說密碼!」
他看著我,眼神里全是鄙夷道:「你這副身體繼續拆了賣吧!我倒是看你能賣多久。」
我繼續聽著他的嘲諷,想等他罵完再繼續問。
他接了個電話,神色一下子溫柔了起來道:「媛媛乖!哥哥在外面給你買烤紅薯,很快就回來了。
」
宋嘉樹原來也有這麼溫柔的樣子,我媽媽也有溫柔的樣子,那是高中開家長會,宋媛媛的初中部離我們高中部不遠。
老師一直問我,為什麼我的家長沒來,我很想告訴她我沒有家長。
我想起開家長會前幾天我一直求我外婆,求她給我開一次家長會。
不然我又要罰站,我又會站到門外去,又會有很多人盯著我。
我把所有的家務都做了,聽著她不停地數落我,她說我就是一個討債鬼。如果不是我,我媽媽也不會不理她。
然后好不容易等她發泄完,我說起家長會的事。
她從上到下地打量著我,渾濁的眼睛里透著嘲諷道:「你又沒有家長,開什麼家長會?」
我還是不甘心去校門口等她,人來人往,我看到我媽媽牽著宋媛媛的手,宋媛媛像只活潑的小麻雀不停地說著什麼。
她溫柔又耐心地側著身子聽她說著。
我躲在旁邊的角落里,像是發霉的被子一樣害怕暴露在陽光下,我像是角落里的蛆一樣不能讓人看到,不過徒添別人惡心。
沒關系,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媽媽厭惡我的原因,那些年的時間一次一次向我論證,我的出現只會給他們增加煩勞。
我裹著被子透過狹窄的窗戶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房間里靜得只聽得到空調扇葉吹出熱氣的聲音。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我的手機響起,是程安安的電話。
「漫漫,生日快樂啊!」這世上唯一記得我生日的人,我把櫥柜里她提前給我訂好的蛋糕拿出來點上蠟燭。
最后一個生日了,最后一個愿望,從前讀書的時候有個老師給我說過,她說有人先甜后苦,有人先苦后甜。老天是公平的,老天以后都會補償你的。
那我現在的愿望是,老天爺,補償這輩子我要不了,給程安安吧!
電話那邊程安安繼續哄騙著我,她說她在外地出差,她說最近實在太忙了。
我都一一附和,眼淚滾落,我沒忍住喊了一句:「姐姐」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最近天氣好冷,你要注意保暖啊!」
3.
快速地掛斷電話,我抱著她給我買的禮物,哭得淚如雨下。
那是一套她選了很久的護膚品,她說我現在上班了要開始保養了,柜子里還有她給我買的職業裝,她總是操心著我所有的事。
她給我發著消息道歉說她工作太忙了,今年沒辦法給我過了。
我說要她視頻,她說暫時不方便,我問她什麼時候方便,她說忙完這段時間再說。
我不能再繼續逗她了,再說她就圓不下去了。
我知道她現在在醫院的病床上,她不想讓我知道,可她不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
那些難熬的日子,都是她陪著我一起熬過去的。
程安安大我五歲,和我外婆一個村里,甚至我的名字都是她取的。
那個時候我都快上小學了,還沒有正式的名字,外婆就說隨便取一個,程安安正在給我洗頭,她說要不她來取,她說現在是春天,她在書上看到過一個詞,「春光爛漫」,就叫我漫漫吧。
反正外婆也不在意,真的就取了這個名字。
我很黏程安安,我小時候說的第一句話是「姐姐」
!
她放學后會給我洗澡,給我洗頭,會把她的零花錢攢下來給我買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