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臨昏迷前,我只有一個念頭。
我不會要死了吧?
但轉念一想,死了也好。
死了就不會痛苦。
不用吃藥,不用化療,不用掉頭發,不用流鼻血。
也不用想起周逢春。
8
因為開學被記過兩次,那件事成了大家口中的笑料。
他們說我是倒霉鬼,遇見了冷漠無情的周逢春,甚至還想請吃飯來賄賂他。
可惜人家周逢春不領情。
那時候,身旁的人都偷偷議論我。
他們覺得我是故意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引起周逢春的注意。
甚至還有不少人稱呼我「倒霉蛋」,然后調侃周逢春。
「周逢春,快看,因為你變成倒霉蛋的陳見笙來了。」
「聽說她被你記過兩次,想請你吃飯還被你拒絕了,你說她是不是故意想吸引你注意啊?」
「不過這倒霉蛋長得還挺漂亮的,你倒是狠心,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換作是我,肯定不會像你這般冷漠無情。」
那時候我就站在門前,將那個男生的聲音盡收耳底,臉色蒼白。
我是很倒霉,但是記過是因為我自己犯了錯。
為什麼是因為周逢春,我才變成倒霉蛋的呢?
他恪盡職守,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又有什麼錯?
「背后隨便議論別人,這就是老師教給你的東西?!」
眉眼冷雋的少年第一次發了火。
他站起身,冷冷地盯著那個男生:「她不是倒霉蛋,不該被你們這樣議論。」
「我也只是做了我的本職工作。」
「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但犯錯不是你們議論別人的借口。」
「有時候,無心的一句話可能會對別人造成莫大的傷害。
」
「你們只顧著自己一時取樂,卻全然忘記了她的感受。」
「她會怎麼想,你們有想過嗎?」
少年的話擲地有聲,教室里同學頓時鴉雀無聲。
那一刻,我的心忽然震顫起來,眼睛酸酸澀澀的。
周逢春在為我說話。
那天下課后,我去找了周逢春。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對不起。」
我沒想到他會和我道歉。
「因為我讓你受人非議,我真的很抱歉。」
少年表情誠懇又認真,我一時間晃了神。
反應過來后我搖了搖頭:「不是你的錯。」
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他也只是做了他的本職工作。
「而且,我還要謝謝你。」ŷȥ
謝謝你替我講話。
那天,我們聊了很久。
也是從那天起,我們的接觸慢慢多了起來。
最初的見色起意逐漸變成了暗戀,雖然我很喜歡周逢春,但是暗戀的人好像都少了一份勇氣。
我不敢和他表白。
以至于連同桌趙棠都發現了我的異常。
「笙笙,你是不是暗戀周逢春啊?」
「我告訴你,周逢春性子很冷,班上好多人都喜歡他,可惜他一個都不喜歡。」
「暗戀他不是什麼好事情,因為會沒有結果,還不如換個人喜歡。」
我知道喜歡周逢春的人有很多,但是喜歡不是可以控制的事情。
有些時候,有些人,有些事件,總會讓你怦然心動,毫無理由。
而且和周逢春接觸下來就知道,他是面冷心熱。
我知道周逢春喜歡小動物,他會在回家的路上喂流浪貓,為它們搭建溫暖的窩,會送它們去醫院,聯系好心人領養它們。
在那條鵝卵石鋪成的小巷,有一位少女注視過少年的溫柔。
他很有愛心,也很有責任心。
他是最好的周逢春。
我曾以為他會屬于我,但現在,他屬于別人了。
9
我沒死成。
再次醒來,耳邊是呼吸機工作的聲音,房間內的消毒水味道也愈發濃烈,像打碎了的香水,一點點涌進我的鼻腔。
我的父母就坐在一旁,滿頭白發,難掩蒼老。
見我醒了,他們急忙轉身,強擠出一抹笑,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笙笙,你醒了?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嗐,我的父母就是小笨蛋。
他們以為掩飾得很好,但其實我早就看見他們偷偷抹眼淚了,還故意讓我不知道。
他們太笨啦。
「放心,爸媽,你們的女兒可是打不死的小強。」
我可頑強著呢。
「對了爸媽,我手機呢。」
搶完紅包就暈了過去,也不知道現在群里怎麼樣了。
周逢春那麼大方,我肯定還有好多紅包沒搶到,真是虧大了。
我媽遲疑了幾秒,我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于是問:「怎麼了嗎?」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笙笙,手術時間提前了。」
「等你手術出來,再看手機好不好?」
我媽再也掩飾不住崩潰,聲音滿是哽咽。
手……術。
曾經我以為這一天會離我很遠,可當它來臨的時候,我竟絲毫不覺得害怕。
我松了一口氣,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哎呀,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不就是手術嘛。」
「那做手術之前,我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最漂亮的衣服,還要吃媽媽親手做的菜。」
「哦,對了,我還要和隔壁的大爺大娘們道個別,省得他們以后掛念我。」
「還有張爺爺的糖果……」
我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可他們全都側身不看我,壓抑著抽泣的哭聲。
嗐,不就做個手術嘛,怎麼一副要生離死別的模樣。
怪感傷的。
但想了想,可能還真是要生離死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