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心疼的把我倆摟進懷里,她悄悄側過臉,輕輕撫摸著我被母親掌紅的手心,她小聲的對我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的。」
她十二歲就已經出落得很漂亮。她的生日正值高考前幾周,我原本已經打定主意高考后再給她補過一場。
思及她會在散場后,清點收到的毫不用心又千篇一律的禮物,孤零零一個人立在臥室窗前,我第一次曠課。
翻越了學校的柵欄,我近乎狂奔的攔了一輛出租車,想趕在十二點前見到小姑娘。
她撲進我的懷里,我摸著她香軟的頭發,我想她是快樂的。
她的初潮來得突然。
彼時我業已高中畢業,等著去大學報道。她哭著告訴我她應當是來了例假。我手忙腳亂的給她疊了幾張紙,然后紅著臉去超市每個包裝的各買一包。
她沒有任何避嫌齟齬的讓我給她貼好,我失笑,其實她已經算是大姑娘了。
大學四年我回家少,沈凝漪變化很大。
每一次回來她都較之以往更加驕縱,總是闖禍,身旁的狐朋狗友越來越多。
她父親并沒有氣急敗壞,只是花了更多時間哄她高興。她像偷腥的貓,得意的搖晃著腦袋,慶祝又一次博得旁人的關注。
沈凝漪身旁的男孩子變得多起來,但是她不以為意。我第一次吃醋。她是不是已經忘卻要永遠同我在一起的童言,是不是生命里已經有了新的我無法參與的內容。
我是傅霽琛,我歷來不慣患得患失,身旁從不缺對我死纏爛打的女人。二十二歲我大學畢業,第一眼看到李南舒的時候,我就想好我應當嘗試戀愛。
事實證明大概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李南舒溫婉柔和如夏夜晚風,與十七歲如同刺猬的沈凝漪諸多不同。
我當然知道沈凝漪介意我和李南舒與日漸近的關系,我不敢承認我在享受她為此發脾氣的小家子氣。
李南舒說,要不然戀愛吧。
我看著她的眼睛,像閃爍的晨星。
突然很想知道沈凝漪的反應。
我說好。
母親第一個不同意我的戀情。我大哥被她逼著聯姻,如今早早有了孩子。現在輪到我,母親依舊一樣的選擇,對李南舒惡毒而刻薄的下達驅逐令。
可我知道她對凝漪的喜歡是對家中小女兒的疼惜,絕非兒媳的滿意,她只是利用凝漪這個具像化的人來作為拒絕李南舒的理由。
我說,沈凝漪有個好爸爸,試圖提醒母親,她亦算得上門當戶對,她亦是好的選擇。我們爭吵間,母親松動了,同意以后我同沈凝漪結婚。
可是李南舒死了。
我明明能夠救下她。我們的距離原本不到三十米。可是凝漪昏厥過去,而我滿心滿眼都是她流的血和眼淚。就這樣我錯失了救李南舒的機會。
我辨認遺物的時候,親眼看到了手機信息。
凝漪承認了她喜歡我,我想,她再任性,也不該以這樣慘烈的方式。
我恨沈凝漪。
也或許,我恨我無能。
我最恨沈凝漪的時候給過她一耳光。她褪下連衣裙,我看長大的粉裝玉琢的小姑娘衰敗不堪,身體輪廓美得令我心顫,但皮膚卻斑駁如同一塊破碎沾了泥濘的白玉。
我至今記得那時候內心的矛盾。
我在心里質問我自己,她是我一手照料的小姑娘,我怎麼會不知道她?我怎麼可以在心里對她下這麼沉重的定義?
我想抱著她道歉,但是我眼前卻一直浮現李南舒的稀糟的尸塊。
所以我刺傷她。把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鮮血淋漓。
我們結婚了。
這樣的婚姻基于參與對方生命長達十余年的默契十足、闊別之前近乎決裂的相互厭憎、重逢后無話可說的彼此生疏。
我很早就意識到我愛她——清辰她從我的臂彎醒來,午后她為我端來一杯咖啡,傍晚我們攜手同行,入夜我們窩在一處耳鬢廝磨。
她是我的妻子。我選擇回避那個話題,暫時不去想我所虧欠的李南舒,就這樣自私的和凝漪過一輩子。
魏紓出現,把我拉回了五年前看見被肢解的李南舒的那一刻。好像是她來提醒我,怎麼可以忘記她的慘死,怎麼可以心安理得的平淡幸福,要永遠記得我曾錯失救下一條活生生的命。
魏紓的廚藝很好。她總給傅溪帶飯盒,打開鎖扣,色香味一應俱全。很明顯她帶的量遠超于一個孩子的胃口。她邀約我一起吃飯的時候,我看著她那雙和李南舒極其相似的眼睛答應。我可以拒絕所有女人,唯獨拒絕不了我虧欠的李南舒。
時隔這麼些年,沈凝漪還是會為我吃醋,我卻沒有捉弄她的心思,連忙向她解釋。
可我感覺她開始不再在意。
沈凝漪的父親落馬后,曾經受過打壓的受害人開車撞向她的車。
她受傷住院,沒有知會我一聲。
魏紓給傅溪上完課就犯了胃病。那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天色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