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自己最近有些病態,就是那種,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我設想的方向,順利發展。
可是我能感覺到,那股支撐在我心里,讓我好好活下去的力量,會在一切愿望達成之時,轟然倒塌。
在宋拓沒有回家的夜晚,我拿出那張被我偷偷藏起來的老照片,看了又看。
照片上的男人只有一個背影,可是我卻再也沒有機會,把臉貼在他的后背上,說一句,我愛你。
最近,我常常冒出一個念頭,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周遇,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我抱著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懷里的照片,不見了。
唐薇在我床邊等我起床。
她有些緊張、又有些怨毒的盯著我。
我沖她比了個手槍的手勢,瞇著眼睛,輕輕說:「砰——」
看見她嚇得渾身一抖,我噗嗤笑出聲。
招招手,讓她把早餐和水果放在床上,一邊吃,一邊夸獎:「今天的葡萄好新鮮啊,唐薇,你也嘗嘗,來,張嘴。」
唐薇的手攥得緊緊的,她屈辱地閉上眼睛,半蹲在床前,張開嘴巴。
我扔出一顆綠色的葡萄,穩穩地扔進她的嘴巴。
問她:「怎麼樣,好吃嗎?」
唐薇低著頭,咬牙說,好吃。
她突然笑了笑,像是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
抬起頭,眉眼間帶著幸災樂禍,小聲說:「笑笑,多吃一點吧,這麼好吃的葡萄,可能,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呢?」
我挑起眉毛,笑了笑,沒說話。
13.
宋拓回家的時候,我正在臥室里翻找東西。
他沉默地站在我身后,突然出聲問我:「在找什麼?」
我停下手里的動作,慢慢轉身,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敷衍地回答說:「沒什麼。
」
宋拓扯著我的胳膊,把我拽進他的懷里。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睛,片刻后,自嘲的笑著,有點生氣,又有點難過地問我:「許笑笑,你連騙一騙我,都懶得做了,是嗎?」
他抬起一只手,手指間夾著我丟掉的照片。
照片上的周遇要走,我坐在地上緊緊抱著他的腿,不想讓他走,不想讓他來北區做臥底。
那一年,是我一生里最好的青春年華。
那一天,我就該拼了命的,不讓他走。
我想不到,他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周遇的職業,是不方便留照片的。
我和他僅有的記念,也就這一張。
是那天,他的戰友正好在家里做客,拍下我撒潑的這一幕,笑話我是個無賴。
其實,我就是個無賴啊。
我長在一家黑心的孤兒院里,沒人疼、沒人要,學了一身壞毛病。
遇見周遇那年,我才十六歲,被人從孤兒院里趕出來,一直在流浪。
那天,我在便利店里偷了一個飯團,緊張地躲進一條巷子里,正好碰見在那里抽煙的周遇。
那天,我本來想去死的,死之前,我想吃點好的。
那些擺在商店里,沾滿肉汁的飯團,對我來說,是偷來的幸福。
我把飯團一口塞進嘴里,嘴巴都快被撐破了。
周遇挑起眉尾,有些奇怪地看著我。
我又哭又笑地望著他,好想告訴他,這個飯團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啊。
他吸了口煙,瞇著眼沒搭理我,轉身走了,只留下一陣淡淡的薄荷香氣。
我以為,他是嫌我惡心。
沒關系,反正好多人都嫌我惡心。
我靠墻坐下,一點點的,把飯團咽了下去。
低著頭想,我要死在哪里,才不會嚇到別人。
想的正出神,突然有人拎了一袋吃的放在我腳邊。
我抬頭去看,是剛剛那個抽著煙、長得很好看的小伙子。
他說他叫周遇。
他是我的周遇。
太陽在他身后,發出耀眼的光,照得我睜不開眼睛。
周遇蹲在我面前,把煙頭摁在地上,問我:「小毛賊,你叫什麼名字?」
我楞楞地看著他,輕聲說:「我叫笑笑,許笑笑。」
他也不嫌我臟,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逗我說:「許笑笑,笑一笑。」
那天的周遇,是天使啊。
14.
我伸手去搶我的照片,宋拓卻舉高了胳膊。
他掐住我的脖子,兇狠地問我,照片上的人是誰。
他幾乎像是要咬碎自己的牙齒,從齒間擠出幾個字:「許笑笑,你敢背著我,愛上別人?」
我一邊哭,一邊冷笑著,嘲諷他:「我有背著你嗎?我早就說過呀,我從來也沒有真的愛過你。」
「怎麼,只許你有忘不掉的唐薇,不許我有忘不掉的人嗎?」
「我實話告訴你,跟你在一起,我就是玩玩的,把你當個消遣罷了。」
「你比不上我愛的人,哪怕半點的好。」
宋拓的手指漸漸用力,我有些喘不上氣,還是強撐著笑,說:「宋拓,你最好放我走,或者,殺了我。」
「因為,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
宋拓突然笑了,他松開掐著我脖子的手,把我緊緊抱進他的懷里,不讓我掙扎。
他貼在我耳邊,惡狠狠地罵我:「許笑笑,你少他媽放屁了。」
「你為我哭、為我笑,為我連命都不要了,現在,你說不愛我?你不愛我,你犯什麼賤?」
「笑笑,你生病了,我不跟你計較。」
「但是你想解脫,不可能。」
「這輩子,你活著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鬼。
」
宋拓把我的照片撕成碎片,扔在我的臉上。
這一刻,他的嫉妒和憤怒,到達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