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想到村長笑瞇瞇地說著「鮮花女人論」,我意識到寶云為什麼會死,連翹為什麼會瘋了。
我甚至無比期待明天的到來,會有多少人主動站出來認罪呢?
公雞打鳴,紅日出頭。
大家都圍在了村口的臺子前,最八卦的婦人們竊竊私語,猜測著都有誰碰過連翹和寶云。
可等到了快中午,臺子上依舊是空落落的。
沒人認罪。
天邊打起了閃電,冷風乍起,陰云密布。
村長顫抖著唇皮,他拿著話筒,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穩定情緒。
他環視了一圈,說道:「不要那麼自私,一人做事一人當,好歹要站出來。大伙都是同村,如果不站出來,連累了怎麼辦?」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低語的人群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互相觀望打量,直到村長有些憤怒地催促,「舉報也是可以的!不然全村就完了!」
這下人群終于沸騰起來,就看上一秒還在一起說著八卦的婦人,開始譏諷對方的男人鉆過連翹的屋子,那婦人也不甘示弱地回嘴她剛結婚的兒子碰過寶云。
諷刺的是,她們一向愛造謠,但是那幾句話卻是事實。
殺豬匠張石,老王家兒子,都被其他人強拉硬拽地弄到了臺子上。
村長痛心疾首,「沒想到惡人就在身邊。你們是自己去祠堂領罪,還是讓人綁著你們去?」
他們當然不愿意,哭號著甚至反擊,村長的眼鏡被打飛了出去。
村長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給幾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兩個人在家人的哭聲中被綁去了祠堂。
當天夜里,所有人都聽見了祠堂傳來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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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白天,村長領著人去看的時候,卻發現那兩個大活人不見了蹤影,連渣子都沒剩下,就仿佛沒有人來過祠堂一樣。
村長擦著額頭的汗和我們說:「不夠,寶云還沒平息怒火。得先把連翹治好,讓連翹勸勸寶云,畢竟,寶云也在這個村長大,怎麼能這麼害自己人呢?」
于是他慌里慌張地去找大夫給連翹治病。
正值盛夏,連翹身上的傷竟然沒有潰爛,而且在以很快的速度恢復。
大夫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珠,看著連翹捶著肚子傻笑,貼在村長耳邊悄聲說:「她身上的傷沒事,就是肚子里的胎兒……」
村長忙不迭地詢問,「怎麼了?」要知道,土地公說過,等寶云的忌日到來,她就會借腹重返人間。
現在全村大著肚子的就是連翹了。
大夫連連嘆氣,「沒有摸到胎脈,好像是個死胎。」
這個消息如同炸彈一般落在村中,大家的臉上或多或少都是喜悅。
沒有了嬰孩,那個寶云就不會重返人間了。但是還不能中斷認罪流程,不然全村還是會遭殃。
一連兩周過去,許多人家都牽扯了寶云和連翹的事件,進出祠堂的人越來越多。
可他們都無故失蹤不見人影。
這一天,阿媽急色匆匆地走進屋子。她對我和阿爸說:「快走,連翹要生了。」
村里人都趕了過去,那間小土房子傳來一聲比一聲高的慘叫痛聲。
大伙都萬分緊張,也不知道那個寶云會不會降生。
村長找來了一個接生婆,是我的大伯母。盡管他早就知道了連翹肚子里可能是死胎,但還是要做足表面功夫。
阿媽好像很緊張,她抓著我的手發涼,我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媽,前幾天村長不是說她肚子里的可能是死胎嗎?」
「你個小丫頭懂什麼,是不是死胎,生下來才知道。」
我點了點頭,阿媽說的沒錯。
可不管連翹生的是不是死胎,那些曾經對她和寶云做過不可饒恕事情的人,還是要受到懲罰的。
接近中午,屋子里面突然傳出大伯母的尖叫,「我的媽呀!」
村長帶著其他人趕緊沖進了屋子里,就怕錯過什麼,他們才不管連翹是不是衣裳完好,又不是沒見過。
屋子里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我捏著鼻子踮腳尖往里張望。
連翹兩條細白但還有淺淺傷疤的腿無力地搭在炕沿,她的裙擺被掀到胸口處,身下一片血污。
「老天爺啊!這哪是孩子啊!」大伯母這樣說著,她讓我們仔細看清楚那襁褓里的是什麼。
那是一個還沾著胎脂的魚鱗病嬰兒,此時早就沒了呼吸,臉色青紫,手腳蜷縮著。
村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顫抖上揚,「是個死胎,是個死胎!」
他們在產房中歡呼,不是因為新生命的降臨,而是因為可以免受厄運降頭。
大伯母和村長耳語了幾句,村長的眼神中都是贊賞,大伯母也掛起得意的笑容。
她在嬰孩要爆發出哭腔的時候,死死捂住了嬰孩的口鼻。
連翹的第二個孩子被村長叫人埋掉了。
大伙見沒什麼要緊的事兒,就都各回各家了,其中不少人偷偷看了幾眼昏睡著的連翹,眼神大膽地停留在連翹豐滿的上半身。
我被這一幕驚得反胃,像是吞了好幾塊冰,寒意漸漸涌上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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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死胎的事件,認罪的人漸漸少了,他們都覺得寶云不會借腹重生,依舊打牌喝酒談笑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