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了一個僅宋明啟可見的朋友圈,等到凌晨三點都沒等到他的回應。
我去私聊他:「睡了?」
他給我回了一個微笑:「死了。」
我一下蒙了,這陳年綠茶還能有破防到現原形的時候?
「你吃炸藥了?」
連著三個微笑:「是啊,炸到凌晨三點。」
1
晚上八點的時候,我發了一條朋友圈:「想跟在你一起,看夜晚的星星。」
然后在評論里寫了:僅你可見。
僅宋明啟可見。
以宋明啟 5G 沖浪的速度,他肯定能看到這條朋友圈。
可我從八點等到凌晨三點,朋友圈沒有小紅點,對話框沒有新消息。
他的微信對話框已經在我的手機屏幕上亮了很久,我的手微微發顫,發送了兩個字:
「睡了?」
沒想到他秒回。
秒回了我一個微笑,下一條幾乎是瞬間發過來的,好像怨氣比鬼重:
「死了。」
我蒙了一下:「你吃炸藥了?」
他又回了三個死亡微笑:「是啊,炸到凌晨三點。」
難得見宋明啟破防,但這不是嘲笑他的時候,正事比較重要。
「你看我朋友圈沒?」
他還是微笑:「沒,我瞎了。」
不耐煩跟他繞彎子,我直接問他:「幾個意思,陰什麼陽,怪什麼氣,要不要在一起直說。」
這股子勇氣持續到按下發送鍵那一剎那,那一剎那結束之后,我開始慌了。
這是不是太直白了些,毫無回轉余地,要是被拒絕了豈不是很難堪?
偏偏對面長時間不回復,無限拉長了我的這份煎熬。
我磨了磨牙,在打字框里輸入:宋明啟,你最好是手斷了才沒回我……
大拇指懸在發送鍵上,遲遲沒按下去。
2
一般人的生長期是嬰兒幼兒少年青年,只有宋明啟,他從小就是狗。
我八歲的時候,他媽媽帶他回國,叫我媽帶上我跟我哥聚餐。
我一進去就看到那個金黃卷發的小男孩,人畜無害的模樣,圓圓的大眼睛眨一眨讓人心都化了。
我媽讓我叫他哥哥,讓我跟他坐在一起,他對著我笑,對我招了招小手,甜甜地喊我:「好好妹妹。」
就是這個笑容讓我大意了。
我用小短手費勁地扒完一只蝦,夾著去醬碟蘸醬,一晃神的工夫我的筷子上空了。
我愣了一會兒,扭頭看過去,宋明啟已經把蝦嚼完咽下去,見我看他,還對我無辜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
長得好看也不能忍,我嗷的一聲薅上了他的頭發。
他媽立刻去救他,我媽立刻來拉我,我哥在一邊興奮地吱哇亂叫。
我手上不放,怒氣沖沖地告狀:「他搶我剝好的蝦!」
眼看他媽媽皺了皺眉,宋明啟就抱著自己頭抽抽噎噎開口,中文帶著點口音:「我只是不想讓好好妹妹忘了我,以后一看到蝦她就會想起我,沒想到妹妹會這麼生氣。」
眼眶紅紅,眼里包著眼淚,捂著自己的頭發,看著可憐得不行。
霎那間,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帶上了憐愛,只有我目瞪口呆,手上忘了使勁,幾搓金黃的頭發從我的指縫間飄飄蕩蕩落到地上。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綠茶這種生物。
他們第二天就飛走了,但宋明啟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害。
我媽治了我好長時間護食的毛病。
就在我快要忘記他的時候,他媽媽帶著他回來了,還給他辦了轉學,轉到我的班級里。
我再次看到那張人畜無害的面容,心情就跟被雷劈了一樣。
三年級的小朋友把他圍在中間,好奇他與眾不同的外貌,眼神黏在他的臉上問:「你是天使嗎?」
只有我冷冷嗤笑:「嘁,小洋鬼子。」
宋明啟的眼眶一下就紅了,要哭,卻又忍著不哭。
素質優秀的同學們立刻對我指指點點:「陸好好你怎麼欺負新同學,快給他道歉。」
我睜大了眼睛,指著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宋明啟擦了擦眼睛,鼻音濃厚:「沒事沒事,好好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
我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在同學們斥責的眼神底下漲紅了臉:「誰要你假好心,我就是故意的。」
他委屈巴巴不再說話,我繃著臉離開教室。
躲到了沒人的角落,偷偷哭。
3
打我記事起,我就沒有哭得這麼狼狽過。
狼狽也就算了,還被人發現了,我哥嚎了一嗓子,撒丫子往辦公室跑:「老師,陸好好哭了!」
我知道他是關心我,但是他能不能別關心。
我被班主任牽著手帶進班里,她詢問前因后果,聽到了同學七嘴八舌地描述過程,「小洋鬼子」這四個字反復出現。
每多出現一聲,我就感覺我的臉更燙一分。
宋明啟乖巧地說:「沒事的老師,我不怪好好妹妹。」
他低著頭,捏著衣角,聲音低下去:「她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那一天,在眾目睽睽之下,年幼的我第一次體會到了騎虎難下是什麼感覺。
老師把我跟他的手交疊在一起,讓我們做好朋友。
我梗著脖子說出了讓我被反復鞭尸十幾年的話。
「宋明啟,我沒有不喜歡你。
」
我是討厭你。
宋明啟濕漉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那你喜歡我?」
我瞬間覺得脖子也熱了,立刻否認:「我說的是沒有不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