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不能。」
「那算了。」
陸熠啞然失笑:「何清清,四年沒見,你就和我說這些?」
我低頭把紙扎貓貓收進麻袋,沖他眨眨眼。
「你還真像他。」
「嗯?」
我伸手碰碰他的手指。
隨即,三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就像沒安裝好的兒童玩具,咕嚕嚕掉在地面。
陸熠僵了僵,彎腰將手指撿起,慢慢放回原位:「沒被嚇到吧?」
「我應該是燒糊涂了。」我認真摸了摸額頭,自言自語地拖著麻袋往回走,「我真是太深情了,隨便做個夢都是百分百還原的。四年了,居然連他手臂上的三顆痣都記得清清楚楚。」
「何清清!」陸熠不依不饒地跟上來,「我好不容易上來找你,你就這麼丟下我走了?」
我握緊手里的麻袋,為難道:「對不起啊,我不能跟你待太久的。」
「為什麼?」
「每次在夢里跟你待久了,醒過來就會難受得喘不過氣。」
陸熠垂著腦袋,盯了我三秒,伸手將我抱進懷里,嗓音溫柔:「笨蛋,你沒在做夢。
「你都沒有在睡覺,怎麼會做夢。」
隔著單薄的布料,冰涼的體溫源源不斷傳來。
肌膚的觸感細膩,真實。
「陸熠?」我心臟怦怦直跳,「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
陸熠摸了摸我的腦袋:「對啊,我回來了。」
「小姑娘,天都黑了,一個人不安全,趕快回家吧。」
我望著不遠處的保安大叔,牽起陸熠的手給他看:「叔叔,我不是一個人啊。」
保安大叔臉色變了變:「你不是一個人,難道還能是一條狗嗎?」
我不悅道:「大叔,你怎麼罵人啊?」
「小姑娘,大半夜的,你可別嚇唬我啊。我一大把年紀,要真被嚇出個好歹,可就訛上你了,快走快走。
」
陸熠捏了捏我的手:「他看不到我的。」
「為什麼?你不是回來了。」
他聳聳肩:「我只是回來了,不是復活了,當然只有你能看見我。」
保安大叔打著手電站在三米開外:「天咧,這怎麼還自言自語啊,姑奶奶您別嚇我了成嗎?
「再不走我就打電話給精神病院了。」
「……」
我拉著陸熠離開,生怕給保安叔叔嚇出心臟病。
3
房間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陸熠支著下巴,盯著趴在窗臺小憩的貓咪,滿眼躍躍欲試。
貓咪懶洋洋地看著窗外,不愿意搭理他。
「花花不喜歡別人碰它。」我提醒。
「清清,你不知道。」陸熠伸出白皙的手掌,「我現在的擼貓手法出神入化,沒有貓貓可以抗拒我這雙神奇之手。」
他盡量將手搓出些溫度,試探著觸碰花花毛茸茸的腦袋。
下一秒,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被花花一爪拍飛,再一次咕嚕嚕滾落在地板。
我:「……」
陸熠將手指撿回來,一邊慢條斯理地安回去,一邊尷尬地解釋:「咳,可能紙扎貓貓和現實小貓不一樣。」
這一幕太過荒誕,我忍不住低頭,狠狠掐一把大腿。
「嘶……疼。」
「你干什麼?」陸熠皺著眉湊過來查看,「怎麼對自己下手這麼狠。」
「沒。」我搖搖頭,「有點不敢相信。」
陸熠抵著我的額頭呢喃:「我也有點不敢相信,時隔四年還能再見一見你。」
「這四年,你沒有投胎嗎?」
他抬起頭,目光幽怨:「我去投胎了,那你燒給我的那幾百只貓貓狗狗怎麼辦?」
「……」我莫名心虛,「有這麼多嗎?」
陸熠目光誠摯:「乖乖,你知道家里養幾百只貓的感受嗎?
「你知道家里貓毛滿天飛,支氣管炎天天犯的感受嗎?
「如果不是黑無常幫著我在地府開了貓咖連鎖店分擔壓力,我真的要崩潰。」
我縮縮脖子:「……那我下次讓老板扎點無毛貓。」
陸熠扶額:「收手吧乖乖,別燒了。
「我知道你一直在想我,但是沒必要燒這麼多,偶爾燒一只紙扎熊貓給我玩玩就好了呀。」
「哦……」我頗為失落,「我怕你一個人在那邊,太孤獨了。」
「不孤獨。」陸熠從身后環住我,蹭了蹭我的脖頸,「我知道清清一直念著我,就不孤獨。」
「你還會走嗎?」我問。
「不知道。這次能來找你是黑無常幫忙。他說什麼欠別人一個愿望。順便還讓我勸勸你,地府承載能力有限,別再寄紙扎貓貓了。」
「愿望?」我呆住,「黑無常是不是穿著一身黑?」
「廢話。」
「還蒙著眼睛?」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昨天還罵他是許愿池里的王八。」
陸熠哭笑不得:「真有你的,何清清。」
「沒關系,他脾氣很好,不會和你計較。」
我細細撫過他的手指,心里泛起一種莫名的酸澀。
「陸熠。」
「嗯?」
「你的手指,為什麼總是會掉?是車禍受傷的原因嗎?」
他愣了愣:「車禍?」
「嗯,我們一起出車禍的那天,我撞到腦袋,失憶了。不記得任何事不說,甚至連你的最后一面也沒見到。」
我的記憶是中斷的。
我只記得我開開心心下班回家,再次醒來,便身處病房,得知陸熠已經離開的消息。
「不記得也蠻好的。」陸熠喃喃道。
「嗯?」
他朝我眨眨眼睛:「不是因為車禍,是地府常年見不到太陽,骨質疏松了。」
「?
「你說腰肌勞損我忍了,支氣管炎我忍了,骨質疏松?」
陸熠悶聲輕笑,在我臉蛋上吧唧親一口:「清清,你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
我抬頭,就毫無防備地撞進他淺褐色的瞳孔里,像一汪盛滿愛意的清泉,波光粼粼,卻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