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拉著我走向另一邊,「孩子,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明明沒見過你,卻還是讓你進來嗎?」
我抬眼,不敢問出心里的疑惑。
她嘆了口氣:「他有很強的自愈意識,這孩子內心很強大,他知道自己心理有問題,每次發病的時候都會盯著你的照片看,他把你當成救命稻草。」
教授拍了拍我的肩膀,嗓音帶著勸解:「我在這兩年的治療里,有幾次給他做了催眠。
「在那場火災里,最后出來的人就算換成別人,你爸爸也救不出來了,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快要生產還受了傷的孕婦,這個選項是個無解題,生命是平等的,但是生命也有自主意識。以你對你爸的了解,就能保證那一刻不是你爸主動讓救援人員先救那個孕婦嗎?
「而且,誰又能想到,火場會爆得那麼快。」
教授盯著我:「我想你應該能猜到了,最后的選擇不是沈知弈做的,是你爸爸做的。」
從小到大,我爸好幾次救下溺水的人,每年堅持獻血,鄰居們經常稱贊我爸有個菩薩心腸,上天一定會善待他。
他甚至聯系了遺體捐贈中心,他死后的內臟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用。
他常說:「我閨女長得漂亮,學歷也好,給我找個女婿還是消防員,多有面子?我啊,晚年生活不會差。」
可他……沒有晚年。
教授從抽屜里找出厚厚一沓診斷書,輕聲道:「這是他的這兩年。」
我一一翻閱,里面全是這兩年沈知弈的就診記錄。
上面記錄著他的心理狀況一直不好,反反復復,最早在兩年前9月20號入院,最嚴重的時候整夜整夜地不睡覺。
就診記錄的單子上顯示,最開始是在本地的消防員心理疏導中心,后來轉去了市醫院,再后來就一直是t大的心理學教授在幫他。
這就是我經常在t大遇到他的原因嗎?
9月20號,是我爸出事后一個月,我入院的日子。
他轉去市醫院的那天,是12月22號,算算,應該是他從心理疏導中心出來去我家找我,卻誤以為簡裴是我男朋友的第三天。
我一直翻閱到最近的。
他一個月前去過教授那里,日期大概是他從火場救出我和簡裴的那幾天。
再往后,是我去他家找他道謝的第二天。
再后,是他送醉酒的我回家的第二天。
最后一次,是顧夢引誘我在電話里說出絕不跟他在一起的話的第二天。
他去找教授,十次有八次都跟我有關。
我的視線變得模糊,我抱著這一團就診記錄蹲在地上,心如刀割。
這兩年原來不只我在地獄,沈知弈也在地獄。
「別哭了。」耳邊做夢般地響起沈知弈的聲音。
「阿羨,別哭了。」聲音又響起,「別哭……不要哭……」
我抬頭看到沈知弈的臉,全線崩潰。
他無論在多麼糟糕的情況下,都會把我放在第一位。
「對不起。」他摸著我的臉,大拇指來回摩挲著,擦著不斷落下的眼淚,「阿羨,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
怎麼會怪你呢,怎麼會怪你呢。
是我在你一次次崩潰的時候躲在暗處,是我害你一次次生病。
是我啊,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他眼眶通紅,雙眸已經不像出事前那樣神采煥發,目光凝重,除了給我擦眼淚的手,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動作。
我猛然想起,至今他都還以為簡裴是我男朋友。
我說:「我讓我弟弟給你聯系媒體了,等你心情好一點,我們去澄清事實。」
沈知弈眨了眨眼,低聲說了句:「沒事。」
我眼眶酸腫,勉力勾起嘴角:「你不好奇我從哪憑空冒出來一個弟弟?」
他眼中飄過一絲疑惑,很快視線落實,眼睛緩緩瞪大:「……簡、裴?」
那天之后,沈知弈的情況飛速變好。
接他回家那天,簡裴掐著時間給我發了個短信:「我把他家門口的東西都收拾干凈了,三天后記者上門采訪,你們準備一下。」
「好。」
這段時間簡裴飛速成長,儼然已經成了我可以依靠的大人。
一切都在變好。
進入沈知弈的家,里面還跟我上次來的一樣。
他拒絕了隊里所有人的探訪,只讓我陪著。
「餓不餓?」我問他。
他搖了搖頭,伸手從口袋里掏出兩個手機殼。
一個上面是一個橙色抱著消防栓的小人,一個是淋濕了的小貓。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阿羨,我下去找的時候已經晚了,我翻遍了所有垃圾桶都沒找到,這個是我重新買的,跟原來一樣。」
我眼眶又開始發酸。
「傻子。」我從包里也掏出兩個手機殼,「我那天根本沒扔。」
9.
沈知弈還是跟以前一樣,明明是我想留下照顧他,他卻一下沒閑著。
一會吃的,一會喝的,伺候得我又成了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問我餓不餓的時候,我出聲了:「其實我現在會一點家務,你可以歇一會。」
他停下動作,雙眼愣愣地看著我,表情變得沮喪:
「好吧,你繼續。
」
他又給我弄了碗芝士南瓜。
簡裴深夜三點的時候突然給我留言,大概內容是他發現這次針對沈知弈的網暴像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