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那個孽障兒子……」
「我不能。」我答得果斷。
無盡意有沒有信用還另說,我只是不想委屈自己:「上神,為什麼你要一直糾結這件事?」
法淵成佛后一切看開,再也沒尋過仇。
怎麼到了他,反而變得斤斤計較了。
「上神,你關了我,再收服他們,就功德圓滿了,何須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他再一次沉默了,但沒有要走的意思,只靜靜站著。
「從前有一個蝎子精,她告訴我,她曾誆騙法海放她出塔……她是如何做到的?」
我回過頭看無盡意,他恰巧抬眸,眸光如刀,剃得人心頭一涼,看樣子我問到了不該問的。
「那年法海約莫十五歲,他對她也動了情?蝎子說法海還叫過她娘,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關系?」
我笑了笑,不再看他,而是繼續透著那小窗向外看:「看來能讓上神網開一面的,不只有我,要不上神從自身反省反省?」
法海曾經說過,我歪理很多,還總頭頭是道,若是要我詰問佛祖,恐怕佛祖也要懷疑自身。
無盡意沒有法海那樣大度容忍,時常被我激怒。
我只是想要他離開這里。
我一早就知道一個出塔的法子,蝎子說法海教她用自己的血反寫經文,寫滿四面墻,就可以打開塔頂出去。
可無盡意這縷元神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這里看著我。
「用自己的血反寫經文,傷害極大。」無盡意看穿我的意圖,終于開口,聲音褪去了威嚴:「蝎子一千八百年的道行,出來時也元氣大傷,我奉勸你死了這條心。
「蝎子有一個愛人叫南漪夢,她心系她和她的孩子,寧肯自身反噬也要出塔。
「你呢?這塔之外,還有什麼值得你如此眷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竟然從一個上神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乞求。
「你說你喜歡我,我就在此處,你為何看也不愿看我?」
我回頭去看,是法海嗎?
不是,我滿眼失落,他依舊是無盡意。
「你究竟想要什麼?你希望我看著你,再次勾引你,試煉你的佛心?還是你只想要我獨一份的愛?」
我走下了石床,妖嬈笑著,小指勾了勾他一早散開的衣領。
「若是前者,我或許可以試試,若是后者,我可能做不到。
「蛇都是水性楊花朝秦暮楚,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一股巨大的力量自上而下,壓迫我睡在了石床上。
我咯咯笑著,樂不可支,點著他的胸口欲拒還迎:「上神要做什麼?
「這樣就忍不住了嗎?」
他卻握著我的腳踝將我重新拉到身下,清冷的氣息不再,只剩下怒與恨的縱情。
「既招惹了我,就不該再招惹別的。」
32
我攬著無盡意的脖子,肌膚相貼,閉上了雙眼。
夢回在竹海中跨越千里與法海的凡心共度的日夜。
我微笑著:「為什麼要醒,讓我快樂的如果是夢,那我永遠也不要醒。」
正在塔外鏖戰的無盡意,心神一晃,感受到他的這縷元神開始不受控制。
無瑕的肌膚如年久失修的佛像上的金漆,裂開縫隙,剝落些許。
他怒不可遏卻分不開身:「蛇妖!你在尋死!」
沉浸在快樂中的我根本不愿理會:「佛的一縷意識動了情,算是破戒嗎?」
而與法海一模一樣的唇卻開始念經。
「南無南無……無處皈依……
「喜、怒、憂、思、悲、恐、驚,皆為你……
「眼、耳、口、鼻、身、意,皆是你……」
經文反念,時光流動可見,我隨著流淌的時光到了兩年前的上巳節。
穿過法海的眼看到了我染上的因果。
那日他剛送走兩只妖,一眼看出了那坐船女子的真身是條竹葉青,本想放她一馬,她卻上趕著要一起吃飯。
之后的一年,朝夕相處,小蛇偶爾會跑,但大部分時間都在禪院與他耍嘴皮子。
跑得最遠的一次,是去臨安。
我跟隨法海站在花樓外,感受他曾經看到過的香艷場景。
喉間一緊,再也無法清心。
小蛇跑了,有個大妖護著她,再難回到金山寺那個禪房。
后來,法海在臨安街頭救了被黑蛇附身的小青,又到了山谷替她解圍。
法海救了她,以為一切要回到從前,可是蜈蚣偷襲,他中毒倒下。
在她給他拔針的時候,他動心了。
那水潭里左搖右擺的蛇,挑起水花沾濕發絲,一縷一縷貼著她的臉、她的身體,在他識海中消散不去。
他意識到了自己執著于捉這一只蛇妖,本心已不純粹,于是主動上靈隱寺領罰。
以殺生為借口,每日受笞刑。
可那一切的罪魁禍首追上山來,好賴不識要纏著和他快活,惹惱了師兄。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為什麼替她挨那一掌,甚至沒有半點猶豫。
后來師兄為了他身子復原,為他念了七天七夜的金剛經。
他醒來參透了一半,被師兄叫出去捉蝎子,意外救了青蛇。
一個凡人說青蛇是他的妻子。
妻子嗎?
他當時想到的不是人和妖成親天地不容。
他想到的是,在靈隱山上,她明明說過,喜歡他。
喜歡的意思,不應該只有他嗎?
可他是個僧人,他沒有立場憤怒,他只是抱著她的身子,松不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