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跑來攔住他:「你是誰?」「來干什麼?」
他力大如牛,目不斜視,推開兩個丫鬟的臉就跑進了院子:「前輩!你怎麼不說話?」
話音剛落,他已經跑上了茶閣。
他身量高大,肩寬體勻,行動頗有氣勢。
再細看這張臉,飛入鬢角的凌厲眉,斜吊妖嬈的丹鳳眼,猶如刀刻的山峰鼻,薄情寡欲的菱角唇。
是個當勾人精的好苗子。
可那衣服穿得亂七八糟,墨發綁得稀里糊涂,配上一臉傻呵呵的笑,五官的驚艷全部失效。
他一上來,目光就被我面前的茶果吸走,他流出了口水,篤定了我留在這里的原因:
「我知道了,是因為這里有好吃的!」
我似笑非笑,眼角溢出一滴淚珠:「救、救我……」
「啊,前輩,你三魂七魄少了一魄。」
他邊吃邊說。
「你是拿這一魄換了吃的嗎?」
他邊說又邊拿。
丫鬟氣喘吁吁跑上來,正要指著他罵,卻聽他吩咐著:「前輩好歹五百年道行,一魄才換這麼點吃的?快去再拿點!」
我裂開的笑容顫抖著復原,在失去自我意識之前磕磕巴巴地說了二字:「去……偷。」
去幫我把我丟掉的一魄找回來吧嗚嗚嗚。
算我求你了黑子哥!
22
三更半夜,夜深人靜,我從黑暗中醒來,看到了一張陌生的臉。
他說他叫小黑。
我記起了那個眼睛溜圓的小混賬。
正要為了之前換身子鬧的大烏龍發作,卻聽他說:
「還好我及時趕到,不然你就跟那蛤蟆一樣被老蝎子煉化了!」
啊?
他將我藏在懷里,出去后一路飛奔。
從他的敘述中,我才意識到,我是本體的一魄,被蝎娘裝在瓶內封印在她院內的地洞。
她不知道在籌備什麼,半個月內召回自己大大小小十三個弟子,從小到大,由易向難,一個一個煉了妖丹為自己所用。
「那蛤蟆六百年她都煉得這樣艱難,還好我替她把八百年那個受用了!」
小黑滿臉得意,一只大手輕輕撫著懷中的我,這一魄僅僅雞蛋大小,發著絨毛似的柔光,卻能感應主體,能承載了全部的記憶情緒和自我。
「黑子你跑什麼?快帶我去找另外那三魂六魄呀!」
我望著越來越遠的杜府,心急如焚,我修煉了五百年才有的身子還在里頭呢!
「剛才趁那老蝎子煉化妖丹騰不出手,我在她身上捅了兩刀,給她惹毛了,杜府咱們目前是回不去了。」
他眉飛色舞:「雖沒將她捅死,但妨礙了她化丹,輕則現了原形發幾天瘋,重則走火入魔,好歹也算給你出氣了。」
……
我聲音細微,狠狠扒著他的衣領:「出氣有什麼用!你個蠢泥鰍!你賠我身子!」
蠢泥鰍嘿嘿一笑:「考慮不周考慮不周了哈哈……」
他萬分抱歉,將我帶到了郊外的藏寶洞里,要將我們共同盜竊所得的財產全部贈予我。
「前輩,不是我說你,你這五百年道行也太虛了點。」
他一口一口往我這一魄里塞天材地寶,也不管我能不能克化。
「要變強啊前輩!做好下半輩子只有這一魄的打算!」
我這一魄被喂得滾燙,卻無手腳反抗,虛弱無比:
「黑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老蝎子挨了我兩刀,這會兒正發瘋,我們近不得,靈隱寺的和尚卻近得,我們出發的時候,杜府的下人已經去請法淵了。
」
「你的意思是……讓他們斗個兩敗俱傷?那也沒必要讓我這一魄被大補而死……」
「有我在,你補不死的,我只是做一個萬全的準備,若有必要,到時候讓你的身子跟著老蝎子一起死,在和尚那頭,就不會再追殺你了。」
小黑終于停止了填鴨式的投喂,他垂眸看我,狹長冷艷的眼尾滿是笑意。
「若他們實力相差不大,誰贏,我都可以補一刀,若他們實力過于懸殊,我就帶著你這一魄跑,你要多吃點,要有力氣隨我穿過海面到達普陀山。
「到了那里你就放心修煉,有我在,你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就可以再度為人。」
天將破曉,郊野的風沒有方向地亂吹,卻將我的毛躁捋平了。
小黑的意思是,要麼殺了法淵和蝎子,要麼假死換個身份活。
前一個選項有點狠毒,但我喜歡……
原來這小子,吞了八百年的道行,除了長出了人樣,竟然還生出了那麼一點子智慧!
我發著燒,抑制不住興奮:「還是你靠譜啊!
「那你說,法淵和蝎子打架,誰能贏?」
「不管誰贏,最后都是我們贏。」
他抬頭去看遠方,自信滿滿。
如今黑子已經脫胎為蛟,力量自是非同尋常,他讓我伏在他胸口,借他的力量促使我克化這些補品。
我這一魄逐漸長到了西瓜大小,伏在他肩頭。
「還是希望你能補他們一刀,舍不得我這五百年的身子……」
我嘟嘟囔囔,黑子也十分認同:「蒼蠅腿也是肉,前輩又懶惰,舍不得也正常。」
啊?
突然被一條黑泥鰍背刺到,十分受傷!
黑子起身,解了長發,如瀑的發絲蓋住了我。
「那咱們就去看看,前輩這身子到底能不能保住。」
23
臨安城杜府在清波門北面,小廝去靈隱寺報信,需要一個時辰,但以那法淵和尚平日的速度,來杜府只用一盞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