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道:「樓下恰巧有個潑皮,見姐姐貌美,就湊來說給他摸一下,他給買,我正要叫人將他打走,誰知姐姐真的敞開了衣裳,說只要愿買,隨便摸……」
「什麼?」我氣得一拍桌子,「我……我被個潑皮……摸了?」
他笑著起身倒茶,奉與我消氣。
「那倒是還沒有,有個游僧路過,只念了幾句咒,便叫姐姐身子軟軟,倒在他身上,我猜,定是什麼不干凈的東西附在了姐姐身上。」
他飲下另外一杯,補了一句:
「說起來,這游僧便是之前擾了姐姐休息的那位,沒想到竟然還有幾分本領。」
前日的話,我記得有這麼一條黑泥鰍借了我的身子去廟會玩。
「然后呢?」我咬牙繼續問。
「然后那游僧將姐姐衣裳合攏,抱起來走了,他步伐很快,我們想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從前這臨安街頭也有扮作僧人的拍花子,秋司不放心本想著報官,但官爺說不是家人來報不受理,只好這樣擔心了兩日,直到今日見了姐姐,才放下心來。」
秋司笑意款款,我卻無心欣賞了。
放下緊捏的茶盞,敷衍兩句就走了。
這個黑泥鰍,用著我的身子,為了兩個糖包子,就給潑皮亂摸!
我狂奔到了山里,回到那個山洞。
前日的打斗痕跡與血污早已被大雨洗去,地面是厚厚的落葉,沒有誰回來過的跡象。
我從落葉堆中撿起一把當時蜈蚣掉下的刀,怒火中燒,飛身躍起,鏘鏘鏘在崖壁上留下龍飛鳳舞兩行字。
寫完丟了刀,我望著那句留言,陰惻惻笑著:
「黑泥鰍,你若沒死,就來臨安白府找我,看我怎麼弄死你!」
半個月后,一條黑蛟從潭底浮上來,他被八百年的道行驅使,沖破了河流,涌入大海,在浪里折騰了三天三夜,被觀音救了。
他本克化不了這妖丹,但還好他有龍的血脈,在普陀山挨了九日雷劈,他脫胎為蛟,智識全開,又經歷三日游蕩,他無處可去,便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山洞還是老樣子,只是崖壁多了兩行字。
他望著崖壁上的那些字,帶著一抹笑意,生澀地念了出來:
「小黑,你若沒死,記得來臨安白府找我,我做好吃的芝麻糖包給你吃......小青。」
最后的名字二字,他念得格外慎重,他當前輩惦記著他,擔心著他,心里暖暖的,卻不知白府的刀子都被磨得兩面光,只等他來。
16
接連幾日沒有和尚來找麻煩,反倒有些不自在。
酒也不是酒滋味,肉也不是肉滋味。
秋司仍是最得我心,他穿著素凈的衣袍,僧帽裹著長發,笑得溫柔:「是姐姐想要的和尚樣嗎?」
他將我輕輕推在榻上,水光流轉的眼眸與法海全然不同,他有欲望。
「阿彌陀佛……」他望著我,俯身隔著薄薄一層衣料吻著胸前的軟萸,不緊不慢地挑逗。
而我盯著床頂的承塵,眼前浮現了法海那素凈無瀾的臉孔,和那聲因疼痛而響在耳畔的嘆聲。
聲音不對,觸感也不對。
猶如在荒漠中看到了綠洲卻總也撈不到。
海市蜃樓……
解不了渴……
解不了渴!
我失神,推開了他的肩膀。
「秋司,我替你贖身,你從良了吧。」
燭火昏暗,他愣了愣,轉而眼里迸出異彩的光:「姐姐……當真要為我贖身?」
「當然了,我是菩薩心腸,最樂意做善事。
」
我穿上衣衫,找來老鴇說明意圖,被好一頓抬價,卻仍笑瞇瞇應下,約定五日后拿錢來換人。
秋司已經感動得哭紅了眼,我潦草安慰幾句,心想左不過是再去知府家偷一些,沒什麼難的。
眼下最要緊的事情,我必須找到和尚,問清楚,他給我落了什麼蠱。
我可不想承認自己長出了戀愛腦。
我想,或許是一直看得碰不得,或許只要睡到手,這關就算過了。
「最好是這樣。」
我邁出花樓,四處打探。
聽西湖的鯉魚精說和尚上了靈隱寺,入了雷峰塔,閉關了。
靈隱山被佛光籠罩,我以妖身上不去,只好退回原身,一點一點扭上了山。
靈隱寺比金山寺大多了,一路扭一路打聽,小雀兒,松鼠兒,小蛐蛐,各說各話。
「那個外來和尚天天都去雷峰塔,去完再出來,他沒有閉關。」
「那不是外來和尚,他管方丈叫師兄呢!」
「我記起來了,他定是七年前犯了重罪被逐出去的法海和尚!」
小雀兒引路,我在一個柴房找到了法海。
他剛被兩個羅漢架著回來,赤著上身,后背血肉模糊。
「在這佛門凈土,誰敢傷他?」我目光凝固在那鮮紅的背上,皺起了眉。
小雀兒吹著口哨不以為意,留下一句「他師兄咯」倏地飛了。
我在搖晃的枝頭望著和尚喘回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帶著重傷拿起斧頭,沉默著劈了一根又一根硬柴。
后背的翻開的皮肉逐漸收斂,傷口慢慢恢復,他揮斧砍柴,皮膚下是肌肉牽動的紋理清晰可見。
「這和尚身體可真耐操。」我舔了舔嘴唇,不知不覺,從日頭西斜看到月升高空。
他兜頭兩瓢冷水澆下,穿上粗布僧衣,回到漏頂的柴房,沒有好床軟被就和衣躺在柴堆上,閉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