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喘息虛弱,也急了一頭汗,針頭最后出來,帶出一包污血,疼得他顫抖著一聲輕哼。
這帶著溫熱氣息的嘆聲響在我耳畔,沒來由地叫我脊骨一酥。
「真有你的,命在旦夕了還勾引蛇呢……」
我唇含鮮血,吐出那根針,只覺一陣眩暈。
法海呼吸逐漸平緩,烏紫的唇慢慢變淺,應該是脫離危險了。
我挑眉笑了:「就算你法海不是凡胎,能解得了這蜈蚣毒,你還不是要靠我,替你將毒針銜出來?
「你要記得我的救命之恩,下次再見著我逛窯子,繞著走,懂了嗎?」
躺著的人依舊閉著眼,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是越跳越用力的心臟,法海不知為何生氣,連拳頭都握緊了。
14
或許是方才替法海拔針,讓我也沾染了些蜈蚣毒,導致我頭暈目眩,四肢無力。
我與蜈蚣同為毒物,這毒不至于要了我的命,但也要仔細運功逼出,我可不想長斑變丑……
我扶著那石床,挨著慢慢坐下,調息運功,直到發出一身汗,才覺渾身舒坦。
起身再看那躺著的和尚,也不知是如何調息的,他唇色已經恢復如常,敞開的胸口上破損的皮膚已經逐漸愈合,只留下兩顆細小的牙痕。
我沒忍住輕輕觸碰,劃著那線條紋理,一路向上,點過喉結,停落在那唇。
不爭不搶的一張臉,不妖不艷的一枚唇,怎麼就這麼叫蛇惦記,真怪。
他睜開了眼,幽深似古井的瞳,卻望得我一下子失了神。
我心臟咚咚,開始胡言亂語:「你嘴唇生得很絕,若是去了花樓,光憑這一張嘴就夠你當頭牌了。
」
他無奈搖了搖頭,拂開我的手,起身合攏衣衫。
我咬著唇,擰著腰身又貼上了他:「你這眼生得更絕,若是給人皇看了,怕是寧可丟了天下,也要換你這樣一個和尚。」
「凡所有相,皆為虛妄。」
「什麼虛妄呀,你摸摸我,我可是真真切切的!」
我牽起他的手放在我跳動的心口,此時他身弱,不玩一玩可就虧了!
他抽出手,避開我的目光,聲音低啞:「念你一心向善,積了德,今日貧僧便放過你,你快走吧。」
「什麼叫積了德,老娘稀罕那點功德?還不是,為了救你。」
說罷我羞澀一笑,趁機手指撫著他緊實的胸膛,貼著他耳根撒嬌:
「我喜歡你呀,和尚,要換作別的妖才不管你死活呢,你就不能也幫幫我?讓我也快活快活?」
說著,一條腿已經蹭著他的腿盤上了他的腰。
一聲嘆息,和尚低下頭,立起掌來……
他,好似是要念經。
我呵呵一笑,果斷松開了他,扭身向外:「哎喲,難得來這山里,我瞧瞧景去。」
外面雨過天晴,風光大好,就連這山谷都沾光。
我暗罵了幾聲過河拆橋的死禿驢,轉身脫了衣裳,跳入潭水。
清冽的潭水一泡,洗去了剛才調息發的一身薄汗,也削減了涌上心頭的欲念。
我順手洗了衣裳晾在旁邊的石頭上。
日頭暖暖,我左搖右擺,暢意自在,卻見一個身影,從洞里出來,腳步不勝從前,只慢慢地。
「咦?和尚,你好了嗎?這就要走?」
我游到岸邊,手支在岸邊的青石上,兩條腿撥弄潭水折射著陽光,在他四大皆空的側臉投下瀲滟的影。
我揚著臉對著他笑。
「別急著走呀,好歹報了我的恩情。」
他垂著目,不看我,自顧自向前。
我自然不會去追,只在他身后調戲:「呦,你從前不是說我是蛇,就算修出個人形,赤條條的,在你眼里也是一條蛇?
「如今怎麼看也不敢看了?」
他腳步一頓,那身子虛弱,更添一份誘惑,風兒吹過他的衣擺,他似要回頭,卻又沒有,只低喃一聲「阿彌陀佛」,繼續走了。
我反復咂摸著這麼一句喑啞的佛語,腦中全是替他拔針時他在我耳畔的那聲低嘆,吞了吞口水,罵道:「不愛別勾引。」
然后連頭帶發全部沒入潭水,激了個清醒。
15
「上次在你這不告而別,真不好意思,我也是不得已。」
我又來了花樓,身在尋歡,心卻不安。
在細皮嫩肉的小倌身上躺得好好的,總莫名幻聽一陣梵音。
好似有個和尚住進了我的腦子,時不時地就念上兩句。
我撐著腦袋盡量不去回憶那夜的壓迫感,卻又忍不住隔一陣兒跑到雕花窗將來來往往的人看個真切。
確定沒有一個光頭,這才又靠在那小倌懷里,長吁短嘆。
「有些事,做到一半被打斷,以后再做很容易有陰影的,男人女人都一樣。」
我對他解釋我為何突然將他踹下床,跑到窗邊東張西望。
我不想被這可人兒當成個神經……
「姐姐不說秋司也懂的。」
他笑容淺淺,語調溫柔,修長的手指替我梳理著亂發:「姐姐都清減了,定是之前撞邪害的。」
「撞邪?什麼時候的事?」
他訝然地應了一聲:「姐姐全然不記得了嗎?」
見我茫然,他又溫柔解釋:「前日廟會,姐姐在這樓下連吃了十個芝麻糖包,卻又不給錢,秋司本以為姐姐只是忘帶了銀錢,連忙下樓。
」
我越聽越迷惑,漸漸坐直了身子。
我什麼時候這麼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