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才知道,連日暴雨帶來的積水沖垮了老舊的防汛墻。
而我成了被困最深處的一個人。
但這一刻,我還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
只知道小腿被尖銳的棱角劃開皮肉,甚至可能傷到了骨頭,臟水泡著的傷口已經疼到麻木。
我咬牙攀著那鋼架往上爬了爬,勉強讓自己不要整個人都泡在水里。
但失血和低溫還是讓我的意識一點點模糊起來。
我把腦袋靠在電梯冷硬的金屬壁上,模模糊糊地想:干嘛要救她啊,明明讓她稍微擋一下,我在后面反而更容易躲開、更安全吧……
許星沅你明明是個自私到極點的人,萬事以自己優先,連別人的感受都不會去考慮。
這種時候偏偏裝什麼好人。
我一邊想,眼淚一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連意識也沉入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道手電筒的光從交疊鋼架的縫隙間照進來。
然后一道肅穆的聲音響起:「里面的人還能說話嗎?有意識的話應一聲,不要害怕,我們來救你了。」
是我萬分熟悉的、周恪然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為這是幻覺。
又或者我已經死了,這是人死后一場幻夢。
我張了張嘴,聲音輕到自己都快聽不見:「……周恪然……」
那道手電筒的光驀然定住。
而后外面突然傳來金屬落地的聲音。
似乎是有人在扒拉那些鋼架,動作里帶著一股急切。
「許星沅。」
他說著,聲音都有點發顫,
「你別怕,不會有事的,我在救你。」
「你很了不起,你推開那個小女孩,救了她一命,她現在已經和她媽媽一起轉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
眼皮重得像被黏在一起,根本睜不開,我只勉強扯了扯唇角,習慣性罵他:
「完蛋了,都怪你,要不是受你影響,我就讓那小女孩替我擋著,我自己肯定能跑掉。真是的,別人死不死關我屁事啊,干嘛要把自己搭進來……」
說到后面,我眼淚掉得越兇,
「我賺了那麼多錢都沒花完,我還不想死……」
「我不會讓你死在這里。」
周恪然突然打斷了我,「沅沅,我會盡一切可能救你。」
「救不了,我們就一起死在這里。」
他說這話時語氣莊重肅穆,一點也不像安慰人的場面話,反而如同一個認真的承諾。
這個瞬間,我終于和生日那天的事情和解了。
周恪然就是這樣的人,把職責放在一切之前。
所以才會因為她被搶劫后覺得害怕就送她回家,所以才會不知道困在這里的是我也進來救,哪怕是冒著生命危險。
我的意識已經昏昏沉沉,開口時,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算了吧,周恪然。」
「你是個好人,好警察,不值得為了我搭在這里……我騙你的,我沒有要拿你做新歡出現前的過渡,我只是還舍不得你。」
「我知道。」
「其實那個采訪我也看了,干嘛要祝福我啊,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你難道不知道,我反而更喜歡你當著所有人的面跟我表達愛意嗎?」
「……對不起。」
「算了。」
我很輕微地翹了下唇角,「我原諒你了。」
亂七八糟堆疊在一起的鋼架終于轟然倒塌。
我的意識也徹底沉進一片黑暗里。
18
我醒來是在醫院。
小腿的傷口很深,又泡了臟水,醫生說如果不是周恪然救援及時,傷口感染嚴重的話,甚至有可能要截肢。
現在腿是保住了,不過還得住一段時間的院。
悠悠來醫院看我,絮絮叨叨:
「許星沅你知不知道你火了?大家都說你是見義勇為舍己救人的當代女俠,得知你開店后,一股腦跑去你店里消費,總店和分店的東西都快讓他們搬空了。」
「還有你家神出鬼沒哥——啊不,周警官。那天他救了你,還抱著你出來之后,之前那個采訪視頻又被翻出來,爆紅了。」
「家人們都說,你們倆是宇宙最般配小情侶。」
我沒有說話,只是彎起唇角笑了一下。
悠悠一下子止住話頭,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怎麼了?」
「沒什麼。」
我把目光投向她身后,正推門進來的周恪然,
「挺晚了,你先回家吧,明天再來看我。」
「……好,那你們倆聊。」
她一離開,病房內又安靜下來。
「我聽小張警官說,那天晚上你受傷了。」
我躺在病床上,看向在床邊坐下,正給我削蘋果的周恪然,
「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手里的水果刀一頓。
「不是很嚴重的傷,不想讓你擔心。」
「但我還是讓你傷心了。」
「你和你的朋友們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是快快樂樂的。但和我在一起之后,卻總是不開心。所以第二天我去找了你,我想,也許跟我分開,對你來說反而是一件好事。」
我眨眨眼睛,覺得自己又要哭了:「可是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啊,說白了你壓根兒就不會談戀愛吧周恪然,明明哄我兩句就好的事,為什麼要搞得這麼嚴重?」
「……是,在你之前我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其他人。」
他把蘋果切成小塊盛在盤子里,又扎好牙簽遞給我。
「我沒能平衡好你和工作之間的關系,這不是因為你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