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長久地凝視著她,直到她不安地理了理裙角,小聲道:「媽媽。」
我感覺自己變成了最令人討厭的古板母親:「棠棠,你還小,沒法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等你上了大學......」
我頓住了。
上了大學,有學長男五、教授男六。
步入社會,有總裁男七。
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足夠安全?
好像什麼時候都不夠安全。
身為 po 文女主是她的原罪,從穿到這個世界起,我就一刻不停地為此擔驚受怕。
她是我辛辛苦苦,規避了所有向下的選項而養出來的女兒。
——可我將她養大,就是為了讓她有得選。
而不是像 po 文里那樣,迷茫地在不同男人間輾轉,看似在選擇,實則從來沒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利。
更何況,只要感情水到渠成,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棠棠不是小說排雷中女 c 男非的紙片人,她不需要為某個「真正的男主」守貞。
我深吸了一口氣。
「你已經十八歲了,在法律上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既然這是你作出的選擇,那你就去吧。」
正想再叮囑些什麼,棠棠已經紅著臉飛快背起包:「哎呀媽媽,我都知道的!」
關門聲響起,我背對著她,拿手背壓了壓熱騰騰的臉頰,一陣恍惚。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十年了。
棠棠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來。
只是走的時候笑嘻嘻的,回來時卻垂頭喪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我心里一沉:「怎麼了?」
她縮在沙發里,聲音飄忽不定,眼神很迷茫:「只是感覺,沒有我想象中這麼美好。」
我松了口氣,坦然道:「繁殖行為本來就是庸俗的,生理構造的不同決定的男女感受大相徑庭,美好的只是親密關系本身。
」
「不是的......祺哥說是我太笨拙了,把他弄疼了。其他人都很順利,只有我們的很糟糕。」
白棠棠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將頭埋在臂彎里,整個人蜷起來,像是要把自己塞進堅硬的殼里。
「嗚嗚嗚我的第一次就這樣沒有了。媽媽,我現在一點都不開心,我好后悔沒有聽你的話......」
「......」我深吸了一口氣,怒火在心底亂竄,從心窩燒到喉嚨。
我要打死南嘉祺那個驢熊王八蛋!!!
10
棠棠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哭,哭完接了個電話,又迅速恢復活力,變得精神十足起來。
面對我的關心,她不好意思地說是自己鉆了牛角尖,現在已經想開了。
可我晚上起來喝水,卻發現她偷偷在房間里看島國動作片。
我從一開始的憤怒、恨鐵不成鋼、無奈,到了現在,已經可以平靜地等到第二天,攔住了梳妝打扮準備出門的她道:
「棠棠,我們聊聊。」
我很少以這樣強勢的姿態跟她對話,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棠棠在親密關系中才會變得這麼溫順。
因為她信賴我,聽我的話,所以她同樣信賴南嘉祺,才會輕易被他 pua。
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我的世界,都有一群裹小腦的人大肆追捧純潔的處女,以至于女生一旦發生關系,第一反應不是喜悅,而是感到壓力。
在這種壓力之下,男方的任何一個無心之舉、任何一句隨口之言,都有可能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女生就像暴雨前急匆匆躲入洞穴的螞蟻,敏銳的觸角能夠比大腦更早感受到這些變化。
所以,她們才會在發生關系后懊悔、自責以至于自我厭棄。
我只是心疼棠棠。
「昨天晚上,你說你的第一次沒有了,不是這樣的,第一次不是失去,而是擁有。」
棠棠的表情從我說第一句話起就變得有些不自在,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
「這個,與你第一次得冠軍,第一次高考,第一次成人禮沒什麼不同。你擁有了得冠軍的體驗,完成高考的體驗,成年的體驗和性的體驗,哪怕它并不令你滿意。恭喜你,棠棠。」
「另外,我要跟你道歉,昨天晚上,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手機,」我說,「你是想學習經驗,以此彌補第一次的遺憾嗎?」
棠棠垂著眼,輕輕點了點頭。
她終于在我對面坐下,露出了傾聽的表情。
「對于初衷來說,我其實挺支持的,任何事都要熟能生巧,掌握一定的方式,就可以事半功倍——但是棠棠,你搞錯了兩點。」
「......啊?」
「第一,你不該用島國動作片作為參考。」
我擺出了學術探討的架勢,棠棠的拘謹和羞澀也漸漸沒了:「為什麼?」
「因為它們是男性向的商品,所展示的,也都是男本位的鏡頭。而在這種錯位且錯誤的視角下,你只能吸收錯誤的理念——比如不要就是要,比如被強迫也會很快樂,比如開始和結束都由男方決定。」
一個人癖好的養成,很難說出其中的影響因素,但我認為,肯定有這些文字、視頻的功勞。
網頁上充滿暴力和暴露的顏色彈窗、擦邊的雜志期刊或文學作品、網絡上流行的小眾愛好......
直至今日,我看女性向的 po 文,絕大多數依舊充斥著男本位的色彩。
而我明知如此,卻依舊會沉浸在它給大腦帶來的刺激中。
「這些片子不會告訴你怎樣探索和取悅女性的身體,因為納入式本就是繁殖行為,這是男性社會的騙局——只有一部分女人能感到舒服,更少的女人才會到達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