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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或是幾句帶著猶豫的話。
或者是零零散散的文字。
只在最后,寫了一句:
我們估計再不會相見了。
這句話是他去世之前一天寫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遺憾不能和誰相見。
是我嗎?
或許不是我。
我只知道,陸阮安這個人,是真的不在了。
……
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日記本。
陸阮安在中間肯定發生了巨大的變故。
而日記前后風格差異巨大的轉折點,恰好是陸阮安說好來圖書館找我的那天。
他是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我在字里行間搜尋。
終于在里面找出兩個異常的名字。
「宋野。」
「李念柯。」
還有勉強推測出一點線索的話——「我當初對她說,遭遇了不公正的待遇,要喊出來,說出來。可我不能說,也說不出來。」
直到此刻,我終于確定,陸阮安的死真的有蹊蹺。
他才不是因為壓力而死。
他遇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他被霸凌了。
19
日記秋姨看過嗎?這件事情她知道嗎?
她肯定看過的,也肯定知道的。
但是她沒有辦法。
我聽她鄰居說,她去領陸阮安的時候,陸阮安的尸體已經被火化了。
且是經過陸阮安他爹同意的。
那些鄰居們將陸阮安家里八卦了個事無巨細:
比如陸阮安他爹早就已經出軌,且有個私生子。
比如,陸阮安出事當天,還沒有通知到他父母的時候,便有輛豪車駛進了陸家所在的巷子里……
我沒問秋姨陸阮安的具體情況。
我準備自己查。
陸阮安的學校人很多,總有一些蛛絲馬跡。
我可以從那個叫作「李念柯」的女孩子查起。
……
學校嚴令學生不可以出去亂說。
但查到陸阮安的事情,竟然不算太難。
畢竟他在一中時一向眾星捧月且為人和氣。
所以,我更不敢相信這樣一個人,竟然也能被霸凌。
尤其是因為一個荒誕的理由。
一中的一對小情侶吵架了——女孩子為了氣校霸男友,所以刻意接近陸阮安。
為了氣校霸男友。
所以刻意接近陸阮安……
一場小情侶的賭氣,卻為陸阮安招來了無妄之災。
「不過是個校霸。」我喃喃。
「宋野不是一般的校霸。」好心透露給我消息的同學說:「別說想著整陸阮安了,他就是想整校長……」
就是想整校長,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那啥,宋野整陸阮安的視頻,當初發到學校論壇上的,前一陣刪了,但是很多同學應該有。」
「你留心找找,應該能找到的。」
「別說是我說的啊!」
百般周折,我終于重金買到了視頻。
這才算真正意義上的,我和宋野的第一次見面。
視頻里,向來身姿筆挺的陸阮安第一次低下腰來。
他上半身的衣服被扒得精光,人被四五個男生按在地板上。
宋野的腳就那麼踩在陸阮安的背上,表情陰狠地放狠話:
「沒事,你可以去告訴老師,告訴你爸媽。」
「但我能保證,你爸媽知道了這件事情,你爸媽丟工作。」
「老師敢管這件事情,老師丟工作。」
「陸阮安,你敢招惹李念柯,怪你犯賤!」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恨一個人。
趴在地上的是陸阮安。
是那個說「受了委屈,就要說出來啊」的陸阮安。
是那個說「有且僅有……你是唯一一個」的陸阮安。
我瘋了一樣,想要給陸阮安報仇。
可我連報仇都不知道找誰報。
李念柯和宋野兩個,在陸阮安的事情發生后,光速出國了。
20
我醒來的時候,宋野正面色復雜地站在我的病床邊。
他問我:「你哭什麼?」
我抬手一摸臉,才發現我在夢中哭了。
淚水流過臉上的傷口,火辣辣的一片。
我的喉嚨干疼,正好也不想說話,就默默地別過了臉。
而宋野的臉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應該是那些人在打我的時候,宋野終于趕了過來,憤怒之下和他們打了起來。
他們當然不敢把老板的兒子怎麼樣。
但打架難免有所損傷。
宋野扯了扯嘴角,但很快露出吃痛的表情:「綺綺……你夢中喊了一個名字。」
他明明知道答案,還在固執問我:「那個人,是誰啊?」
宋野是聽到了我在叫陸阮安的名字嗎?
我是用什麼樣的語調喊的呢?
是纏綿悱惻,還是痛徹心扉呢?
是在心底壓抑多年,終于噴薄而出的痛嗎?
陸阮安。
他曾經害死的少年的名字。
不知道宋野有沒有夢到過陸阮安,有沒有害怕過。
一種爽快的感覺自我心頭涌起——
「他叫陸阮安。」我回答道:「你認識嗎?」
我分明看到了宋野臉上的蒼白。
又忍不住地幸災樂禍。
陸阮安,這個名字他怎麼能忘?
這個他親手害死的少年。
這個被他逼到,明明即將畢業,明明有大好前程,卻還是在十八歲的盛夏。
從高樓一躍而下的少年——
迎接我的是宋野久久的沉默。
他像是個剛剛知道自己結局的死刑犯。
「你,你和陸阮安什麼關系?你喜歡他?」
「所以,你是故意來接近我的?」
我和陸阮安什麼關系?
我和陸阮安沒什麼關系啊。
我們小學,初中,高中,都不在一個學校就讀。
我們沒有共同的朋友和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