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胸口又開始隱隱生疼了。
我想起之前在醫院痛得昏倒,醫生和我說的話。
「洛笙,你現在必須要立刻接受手術,切掉左邊病灶,才能保住性命。」
「我建議你現在就住院,你的家人……丈夫知道嗎?」
「陳醫生,能不能幫我保守秘密,我不想我爸爸知道我生病的事。」
「可以,但你必須盡快手術,洛笙,我會親自主刀……」
「陳醫生,可我不想做切除手術。」
「洛笙!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陳醫生,多謝你了,如果真的不能活下去,我也想完完整整地離開。」
「洛笙……」
我抬起手,按住痛得鉆心的左胸,慘白著臉道:「我等江旭出來。」
徐綿綿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身后浴室門響。
她一瞬間變了臉,委屈哭泣跑到江旭身邊:
「江旭……洛笙讓我割一顆腎給她爸爸,救她爸爸的命,可是,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4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臉上卻已經挨了重重一耳光。
我被這一巴掌打蒙了。
口鼻都涌出血來,我卻忘記了抬手去擦,只是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江旭。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
他和徐綿綿是大學時的戀人,因為徐綿綿家境不好,江家死活不肯接受這樣的兒媳婦。
而當時我家和江家算是門當戶對,我又喜歡江旭。
兩家婚事就這樣敲定了。
但江旭卻因此對我怨恨極深。
他以為是我汲汲鉆營趁虛而入,斷了他和徐綿綿的路。
他以為我滿腹心機,婚前得意洋洋給徐綿綿發曖昧的照片,害得徐綿綿在國外崩潰自殺。
而徐綿綿死了,我就可以永除后患。
再到今天,他相信了這樣拙劣的謊言,直接給了我一耳光。
我看著他,恍惚地想,小時候那個背著摔倒的我回家,喊我阿笙妹妹,給我買糖哄我的江旭,他去哪了?
那個為了護著我,被小混混打得鼻青臉腫的少年江旭,他又去哪了?
「江旭,看在夫妻一場,我爸爸曾經對你不錯的份兒上,可不可以救救他。」
江旭看著我,忽然笑了。
他點了一支煙,拿了支票出來:「可以啊,只要你去死,我就救他。」
「好,我去死。」
我抬起手,按著疼得已經麻木的左胸:「江旭,你放心,只要能救爸爸,我立刻就去死。」
「別啊洛笙,要死的話死遠點,別死在我和綿綿家里。」
「是啊江旭,好嚇人呢,她要真死在我們家門口,那可就太晦氣了。」
「聽見綿綿的話了嗎?」江旭將支票扔在我臉上:「滾吧,別再來丟人現眼了。」
我蹲下身,撿起支票。
最后看了江旭一眼,我的丈夫,我從小偷偷愛慕的那個人。
我在心里和他說了永別。
在他為了徐綿綿要我下跪,后來又殺死我的雪團的時候,我就徹底地放下他了。
年少時的那一場夢,也該清醒了。
我拿著支票直接去了醫院。
我并不知道,在我離開后,江旭也神色不虞地離開了徐綿綿的公寓。
徐綿綿眼睛紅紅地留了他很久,他沒有妥協。
爸爸病得很重,他很虛弱,我告訴他,他有救了,江旭給了我很多錢。
爸爸卻對我搖搖頭:「阿笙,咱們不要他的錢。」
我伏在他的床邊無聲痛哭。
「阿笙,聽爸爸的話,離開江旭,不要回頭,不要復合。」
我淚眼迷離望著慈愛的父親:「爸爸……」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說完之后,他攥著我的手,陷入彌留中,我哭著大喊醫生護士過來。
我把支票拿出來,求他們救我的爸爸。
可是已經回天無力。
他沒有求生意志,他不想再活下去,他想媽媽了。
我也想媽媽了。
沒有媽媽的孩子,委屈了也是不可以大聲哭的。
沒有媽媽的孩子,就像是野草一樣,誰都能踩一下。
凌晨兩點,我在媽媽的墓碑前坐了很久。
最后,我蜷縮著身子貼著媽媽的照片,用鋒利的刀片,劃開了手腕上的血管。
滾燙的血洶涌而出,浸潤了我身下潮濕的泥土。
意識開始模糊,失血讓我冷的顫抖。
我努力蜷縮著身子,抱緊自己。
媽媽來接我和爸爸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在另一個世界團聚了。
「阿笙……阿笙!」
模模糊糊間,我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努力睜大眼,卻只模糊看到一個頎長清瘦的身影向我奔來。
我落入了一個很溫暖的懷抱,但又很陌生。
我想要看清楚是誰,但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被血染紅的那只手臂軟軟地從他懷中垂落下來,我聽到了那個男人撕心裂肺地喊著我的名字。
「阿笙,阿笙……」
原來……也有人在意我的啊。
5
我在醫院昏迷了一周。
醒來時,爸爸已經下葬了。
他葬在了媽媽的墓地,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沒人知道,我在媽媽的墓地前,也給自己留了一小塊。
失去了親人,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
可我活了下來。
是陸行止救了我。
「阿笙,我回來晚了……」
陸行止握著我的手,雙眸一片血紅。
這一周他都守著我,胡子拉碴的,看起來特別憔悴。
「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虛弱地開口,想要努力地對他笑一笑,可我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