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也是人。
人的劣根性,便是總會站在此岸,美化彼岸。
景燁做閑散王爺,游覽山野、瀟灑不羈的時候,就向往龍椅之上的人生。
擁有了龍椅之后,他卻又開始向往那種閑云野鶴、身居山野的自由生活。
尤其看到這樣不拘禮數、親近自然的我的時候,便會勾起他內心的向往。
我身上,有他最向往、最得不到的東西。
便是那一份野趣、自由和純粹天真。
他會忍不住保護我。
就像想保護當初那個自己一樣。
12
第二天,圣旨傳來:
「狄氏傲雪,秉性純然,敬上恭謹,馭下寬厚,恰逢天降吉兆,神獸白澤指引,故冊封為從一品妃子,封號『雪』,欽此。」
這份圣旨一出,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后宮一片嘩然。
一方面,我一介沒來頭的孤女,居然和丞相家的嫡女宜妃平起平坐了。
宜妃再也不能大搖大擺地來我宮中,賞我巴掌。
另一方面,兇兆降臨在宜妃身上,吉兆降臨在我身上。
這樣鮮明的對比,引得天下人議論紛紛。
宜妃離她心心念念的后位,又遠了一步。
只有我知道,所謂金角銀獸的白澤,不過是一只打扮過的雪貂。
也不枉我熔了好幾副純金鐲子,才雕刻出的一對金角。
13
我封妃那天,景燁來了。
他進門的時候,我正生氣:
「快幫我拆掉,這頭面這麼重,戴著累死人了!你們怎麼都不動呀?」
景燁笑著開口:
「是朕吩咐的,先給朕看看,才準拆了。」
我敷衍地在景燁面前轉了兩圈,而后撒嬌道:
「陛下,現在能拆了吧?這妃位的服飾也太重了。」
景燁又好氣又好笑:
「多少人想要這些都得不到,偏偏你是個沒心肝的。」
我不解地看著景燁:
「阿雪怎麼沒心肝啦?真愛一個人,只要能常伴左右就已是最開心,位份有什麼好在意的?」
說著,我毫不避諱,當著景燁的面拆掉所有朱釵。
一頭墨發頓時披散下來,在月光和燭光的輝映下,泛起微微的波浪,如山野精魅一般漂亮。
景燁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情動。
他剛要說什麼,就聽見門外侍衛的通報:
「陛下,宜妃娘娘喝醉了,您快去看看吧。」
景燁猶豫了,他抬眼看我。
我歪著頭看他,眼底一派天真:
「陛下,喝醉是不是可難受了?您快去看看宜姐姐吧。」
景燁站起身,好笑地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爭寵都爭不明白的笨蛋。」
「啊?」
「朕說,朕明天來看你。」
「嗯!」
明天啊……
那明天侍寢的香,就又要換成毒香了。
景燁,笨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14
第二日,宮中傳出一件大事。
據說宜妃借著喝醉之名,和皇上提起要重新舉辦封后大典。
宜妃還哭著質問皇上:
「陛下,您不是說不在意什麼兇兆吉兆嗎?那為什麼就因為一個吉兆,您就封了雪妃?」
皇上一開始還耐心解釋:
「那日的兇兆,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眼下不是舉辦封后大典的時候。」
但宜妃哭個沒完。
皇上后來也生氣了:
「就像阿雪說的,若真愛一個人,又怎會糾結位份?朕看你簡直利欲熏心!你若是能有阿雪半分率真可愛,朕都不會這麼失望!」
皇上罰了宜妃禁足和月俸,拂袖而去。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景燁幾乎都宿在我這里。
毫不在乎位份、只求能陪在皇上身邊的我,和不顧皇上聲名、一心要皇后位份的宜妃,這樣的對比,實在太過鮮明。
宮人皆知,宜妃這次,是真的寒了皇上的心。
自此,兩人之間的第二根刺,也就種下了。
15
但我沒想到,宜妃的運氣居然這麼好。
宜妃和慧嬪,居然同時診斷出有三個月的身孕。
只是宜妃近來十分消瘦,瘦得弱柳扶風,需要好好休養備孕。
這個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傳遍了后宮。
景燁喜出望外。
他一想到自己之前和懷孕的宜妃爭吵,就愧疚不已。
于是他立刻解了宜妃的禁足,還送去不少賞賜,并日日探望。
宜妃趁機提出要求,讓景燁許諾,等孩子一出生,就重新封她為后。
景燁答應了。
宜妃可謂春風得意。
她乘著步輦來看我,隨手拔下頭上的珠釵,丟在地上:
「本宮的珠釵掉了,煩請狄妹妹幫忙撿起來吧。」
我彎腰去撿,下一秒,宜妃綴滿寶石的鞋狠狠踩在了我的手背上,來回碾壓。
霎時,一陣劇痛襲來。
我貂的鼻子敏銳地聞到了毒藥的味道。
這鞋底有針,針上抹了慢性毒。
我的手早已血流如注,想必毒已經滲進血里了。
好計策。
可惜了,宜妃千算萬算,唯獨沒算到我是妖。
人類的毒傷不到我。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淚眼汪汪地看著她:
「宜姐姐這是做什麼,阿雪好痛。」
宜妃又碾了幾下,才抬起腳:
「呀,本宮不是故意的,狄妹妹原諒姐姐吧。」
我裝出敢怒不敢言的窩囊樣子,目送她得意地離開。
是時候在她和皇上之間,種下第三根刺了。
16
一個月過去,宮中爆出了驚天丑聞。
宜妃和慧嬪在御花園見面的時候,一只黑貓撲向了慧嬪的肚子。
好在,黑貓被慧嬪的侍女攔住了,沒傷到慧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