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可能是情緒壓抑到了頂點,辦完事我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走到操場,沿著塑膠跑道一圈一圈、漫無目的地走。
夜晚有些涼,操場沒幾個人,我一身正裝的突兀倒也沒人注意。
不過,有個小姑娘注意到了。
她跟在我身后不遠的位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最后,她終于追上來,小聲地問我:「大叔,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我愣了一下,然后回過頭。
四目相對時,她突然噤聲,然后連忙改口:「對不起哥哥,我剛剛沒看清你的臉……」
她低著頭,耳尖變得通紅。
煩躁在這一刻突然偃旗息鼓。
她應該是大一新生,臉頰圓潤,眼神里還帶著高中生的青澀、稚嫩。
我問:「為什麼這麼覺得?」
她抿了下嘴唇:「因為你剛剛走得很快,比我跑得還快。」
我嗤笑一聲,竟然鮮少地說起了玩笑話:「難道不是因為我的腿比較長嗎?」
話音剛落,她的臉更紅了,憋了半天,點了點頭:「沒錯,而且哥哥長得也很好看。」
我微微一愣,隨后無奈地笑了笑。
我說:「我大四還沒畢業,你應該叫我學長。」
她撓撓頭,不敢與我對視:「學長好……」
我覺得這小姑娘蠻有意思,想與她聊點兒別的,她突然一個鞠躬:「學長再見。」然后逃也似的飛奔出了操場。
我望著她跑走的背影,搖了搖頭。
正準備離開,猛地看到地上有張校園卡。
我俯身撿起,卡上的照片,正是剛剛那個臉頰通紅的小姑娘。
姓名——徐然。
估計她等會兒會回來找卡,我就沒著急離開,站在寒涼的夜風里,等她回來。
結果等了許久,也不見她的身影。
我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明天交到保衛處吧。
3
那晚我久違地在宿舍過了一晚。
第二天去食堂吃午飯時,我又碰見了徐然。
不知道是因為昨晚太黑,還是我換了便裝,迎面相逢時,她竟然沒有認出我,視線沒在我身上停留一秒。
我莫名地有些挫敗。
不過我發現她脖子上掛著一張新的校園卡。
補辦的話,是不是有點兒太快了?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卡,還是說,她之前就有兩張?
后來我試著刷了一下教學樓的門禁,果然是一張失效的卡。
但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我留下了這張校園卡。
并且一留,就是好些年。
每次看到照片里,這個笑得甜甜的姑娘,我的心情就會變得平和。
這個世界上笑起來好看的人有許多許多,可她是第一個給我這種感覺的人。
真的很奇妙。
4
后來許多年里,我都沒再見過她。
直到公司招聘,我拿到一沓辦公室助理候選人的簡歷。
其實那天我忙得焦頭爛額,但還是親自審查了簡歷。
不過我應該慶幸,因為我在這些簡歷里,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的面龐成熟了許多,眉眼也上了淡妝,唯一不變的,依然是她甜甜的笑容。
我的手指滑過「徐然」兩個字,輕輕地敲了敲簡歷。
「就她吧。」
5
這麼多年過去,徐然果然已經不記得我了。
讓我有些失望的是,她看我的眼神變得和許多女人一樣。
那種單純、青澀的感覺,似乎已經不復存在了。
我收起對她的濾鏡,打定主意做一個公事公辦的上司。
其實徐然不算一個很好的下屬,做事沒經驗,還有些毛手毛腳。
整體上,也算合格。
但我仍是對她比較嚴格。
只是她有些倒霉,剛來沒多久,公司就破產了。
她收拾東西離開那天,特意跑到我面前,語重心長地說:「老板,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東山再起的。」
東山再起啊……
恐怕是有些困難了。
6
我和徐然,或許真的有著奇妙的緣分。
在我身無分文時,我和她竟然成了合租室友,還是每天坐在一起吃飯的那種。
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她愿意拉著我去賣花。
我想我之前可能誤會她了。
這麼多年,她并沒有變。
騎電車載她回去的路上,夜風拂面而過,我恍惚間想起了多年前在操場的那個夜晚。
她站在路燈下,輕聲地問:「大叔,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7
其實,我也說不清是在哪個瞬間喜歡上的徐然。
我一直覺得,喜歡是一個不斷疊加的漫長過程。
而在這個過程中,她從未缺席。
在送出那束玫瑰花后,我帶著徐然登上頂樓的陽臺。
她不解地問我怎麼了,我輕輕地笑了笑,然后說:「你看。」
巨大的煙花驟然炸亮夜空,無數火花絢爛奪目,映在徐然漆黑、清澈的眼底。
她訝然、雀躍地望向我:「這是你準備的?」
我笑著點點頭,然后,按照之前數次排演的動作單膝跪地,舉起手中的錦盒。
她捂住嘴,露出的一雙眼眸泛著淚光。
我望著她,無比鄭重地說出了那句話——
「徐然,嫁給我吧。」
我一定會讓你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