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為什麼沒有這樣做,我就不得而知了。
某天,我正在新公司開會,江皓給我發了條微信。
江皓:客廳抽屜里的煙是你的嗎?
我一愣,我哪兒來的煙?
我:不是我的。
江皓:那我抽了。
我:抽吧抽吧。
可能是前租客留下來的吧,誰知道呢。
然后,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電光火石間我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我在頂樓找到了江皓。
他蹲在陽臺邊上,腳邊已經有了一堆煙蒂。
我走過去,隨他一同蹲下。
我情緒沉重,眼神憂傷地看著他:「抽這麼多對身體不好。」
江皓扭過頭看我,似乎對我悲傷的情緒有一絲訝然,幾度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我再次開口:「有什麼心事跟我說,別抽煙了,好不好?」
那一刻,江皓愣住了。
他緊皺的眉頭慢慢地展開,看向我的眼神變得相當柔軟。
就在他即將開口之時,我打破了這溫馨的氣氛。
我流下兩行面條淚:「這華子是我買給我爸的,忘送了,你抽沒了半條。」
江皓:……
7
我的新工作很忙,有事兒沒事兒就得加班,有時候任務做不完,就得帶回家繼續。
這天晚上,我在客廳做報表,做著做著就睡著了,醒來時發現身上多了條毯子。
客廳暖色的燈光里,江皓坐在我的旁邊,正盯著我的電腦屏幕,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刪刪減減,似乎是在幫我修改問題。
見我醒來,他把屏幕轉向我,指出報表里的問題,末了又加上一句:「你這樣做,肯定會被老板罵的。」
我把視線從屏幕移到他好看的臉龐上,問:「如果是你,會罵我嗎?」
「會。」他回答得相當干脆,「但我現在不是你的老板了。」
氣氛安靜了幾秒。
「江皓。」我終于問出了心底的想法,「你有想過再做些什麼嗎?說不定還能東山再起。」
他愣了一下,避開我的視線,苦笑道:「徐然,老板做久了,我已經忘了怎麼做普通的工作……」
我看著他,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掙扎。
驟然跌落的上位者,再去從事普通人的工作,心里必定會有巨大落差。
我沉吟片刻,做了一個決定。
我仰頭看向他,輕笑著說:「江皓,過幾天就是七夕了,我們一起做一件大事吧。」
8
我口中的大事,是指去人民廣場擺攤兒。
當我把這個計劃說給江皓時,他顯得有些猶豫。
我說:「我表姐是開花店的,咱們就去她那里拿貨。掙錢嘛,不磕磣。」
江皓看著我,輕聲笑了一下,聲音啞啞的。
然后他點了點頭:「好啊。」
七夕節那天,江皓騎著小電驢,載著抱滿鮮花的我,直奔人民廣場。
我們擺好攤兒,生意剛剛有起色,夜空就開始落小雨,不大,但廣場的路人顯著地減少。
天公不作美,我倆把攤兒挪到了步行街,站在廊檐下躲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我問:「江皓,擺攤兒的感覺怎麼樣?」
江皓:「挺好的,比想象中有意思。」
我又問:「但現在我們的生意遇到了瓶頸,作為一個前老板,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江皓沉吟片刻,抬頭指向步行街電梯下的鋼琴,說:「帶上花,我們去那邊。」
江老板的營銷策略,就是在賣花的時候配上浪漫的 BGM。
他坐在鋼琴前,按響了第一個音符。
隨之而來的是一段段熟悉的旋律。
說來有趣,他穿著衛衣、短褲,頭發也因為小雨顯得有些凌亂,可我看著他挺直的脊背,以及黑白琴鍵上飛舞的十指,竟覺得他滿身都是難掩的優雅和貴氣。
得益于江老板的才藝,逐漸多了不少圍觀群眾,我們的生意也因此好轉,最后攤兒上的花竟然全給賣完了。
我跑到江皓旁邊,語氣興奮:「江老板這招厲害,全賣完了!」
「是嗎?」江皓抬頭看我,語氣含笑,「徐然,我送你一個七夕禮物吧。」
我一愣:「什麼?」
江皓低下頭,十指再度翻飛,一段熟悉的旋律隨之而來。
我第一次聽到這麼輕快的《卡農》。
他剛剛彈完,雨又開始下起來,并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我拉上他,找了個地方躲雨。
抬頭看著外面的雨幕,我猶豫了半天,還是開口:「其實,我也有個七夕禮物送給你。剛剛賣花的時候,偷偷地留了一朵……」
說著,我從懷里掏出藏了半天的玫瑰,然后發現,花頭沒了,包裝里就剩一根莖了。
我:……
江皓在一旁笑出了聲。
「不對啊,花哪兒去了?一定是剛剛跑來時掉了。那這次禮物就算了,下次再……」
我還沒說完,江皓就伸手接過了那朵花。
他聲音含笑:「這是我第一次收到玫瑰花……的莖。」
我:……
我:「這是個意外,我明天……」
「謝謝。」他打斷我,「徐然,這是我這段時間以來,最開心的時候。」
雨還在下,我愣愣地看著江皓。
他眼睛亮亮的,神色飛揚,似乎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年少有為的江老板。
那晚回去時,我坐在小電驢的后座,一只手偷偷地、輕輕地捏住了江皓的衣角。
夜風拂面,空氣里滿是雨后泥土的氣息,耳邊似乎也響起了那首輕快的《卡農》。
9
當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我送了江皓一大捧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