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管是你,還是蘇予,還是那個喜歡蘇予的瘋子,你們傷害我的理由都是一樣的——因為我什麼都有,我過得幸福美滿,而你們總是進退兩難,愛而不得,有各種各樣的缺憾。」
「但現在,我放棄了一切,什麼都沒有了,你們可不可以放過我了呢?」
15
周祁終于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偶爾,我會從齊源那里聽說幾句關于他的消息。
比如那兩個犯罪嫌疑人忽然死在了牢里。
比如周家忽然開始不計后果地打壓溫家的公司,哪怕用高得不合理的價格也要把單子截下來。
最后溫家破產,周家也元氣大傷。
那禁錮了我二十多年的純金枷鎖終于崩塌湮滅,得知這個消息后,我難得愣了片刻,然后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酒。
因為洗過好幾次胃,所以我的胃一直很脆弱,經不起酒精的刺激。
偶爾去酒吧,我也只是點一杯酒放著,并不會喝。
但人生難得有喜事,多少還得慶祝一下。
我抿了兩小口,感覺胃部微微作痛,就把酒罐放下了。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起來。
我接了。
是周祁。
他那邊傳來的聲音里也帶著一點醉意:「阿辭,我替你出氣了。」
一瞬間,我好像被這聲音拉回了十四歲的時候。
我被人欺負,他跑去找人打架,最后帶著滿臉傷口回來找我,說:「是我打贏了,阿辭,我替你出氣了。」
那是我喜歡他的開端。
但很快回過神來。
「掛了。」
周祁惶急又不知所措地說:「別……阿辭,我就想再聽你說兩句話。」
我笑了笑:「你有沒有再去蒼山洱海看過蘇予呢?」
「……」
周祁沒有說話,但電話那邊的呼吸聲忽然急促起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忘記告訴你了,其實那天晚上,你拋下我去找蘇予的時候,她就來加了我的好友。所以接下來,你們旅行的每一站,做了什麼,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ץż
「周祁,我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事,但我并不會因此就對你產生一點感激,你不配。」
夜風混著月光輕柔地吹過來。
良久良久,周祁的聲音終于又響起來,帶著艱澀的哽咽。
「對,我不配。」
「阿辭,一切都是我的錯,該受折磨的是我,求你……好好活著。」
我什麼也沒說,只是掛斷了電話。
前兩天去醫院復查,醫生說我的情緒已經好轉很多。
或許是逃離了一切沉重的負累,反而讓我多出一點往下走的勇氣。
我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夢到十幾歲的我和周祁了。
我把啤酒罐丟進垃圾桶,離開了陽臺。
今晚要早睡。
明天去海邊看日出。
-正文完-
番外:蘇予疼得最厲害的那幾天,正是我們在蒼山洱海旅行的時候。
她大哭,揪著自己的頭發在地上打滾,反復而絕望地問我:「為什麼我要承受這一切?」
「為什麼生病的人是我?我想活著,我想好好活著啊!」
我能察覺到她強烈的恐懼和不甘,可也毫無辦法。
為了讓她生命的最后一程能過得開心一點,我陪她去水邊蕩秋千,拍照。
也許是有風吹過,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轉頭對我說:「周祁,等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埋在這里,我想做個自由的靈魂。」
「如果你偶爾想起我,就來這里看看風景吧。」
內心微微酸澀了一下,我說:「好。」
那個瞬間,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溫辭。
她骨子里沒有蘇予這樣的天真和浪漫,在任何我和她相處的時刻,她大都只是靜靜的。
如果交換位置,如今生病的人是她,可能她永遠都不會告訴我。
就像那天,我們吵過一架后,我在醫院守著蘇予,好幾天沒有聯系她。
可忽然有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打來電話,說在醫院碰見了溫辭。
那個瞬間,我內心忽然被巨大的恐慌填滿。
不顧蘇予的詢問和挽留,我沖出醫院,一路驅車到他說的地方,正好看到溫辭從里面出來。
她仍然是那副沉靜的樣子,從眼神里看不出絲毫破綻。
我不放心地把她遞過來的檢查報告翻來覆去地查看,問她:「腰部舊傷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沒聽你說過?」
她說在國外時受過一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
語氣輕描淡寫,所以我也沒放在心上。
那段時間我滿心都是蘇予的病,我對她的感情遠遠稱不上愛,可看到一個原本活潑外向的女孩被絕癥折磨,一步步走向死亡,總歸有些不忍。
人之將死,唯一的心愿應該得到滿足。
我想,只要我陪她走完這最后一程就好了,溫辭骨子里其實很善良,她也會理解我的。
直到后來。
溫辭離開我之后。
我專門找去國外,去她曾經待過的學校、住過的醫院一一問過。
她過得一直很辛苦,課業繁重,沒有朋友,再大的壓力也只能一個人承擔。ץȥ
甚至因為是亞洲人,受到過嚴重的種族歧視和校園霸凌。
他們說,那一次子彈打進她腰側,險而又險,差一點點就傷到腎臟。
后來取出子彈,傷口又感染,溫辭被反反復復的疼痛折磨,可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