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姨的照片……”
“已經重新鑲訂了。”
“嗯。”
“他讓你別擔心,只是劃破了皮,不會耽誤高考的。”
“嗯,你給他說,雖然沒幾天了,但也不要懈怠浮躁。”
“好。”
他母親的遺照,被他爸的小兒子,從樓上扔了下去。
18.我和父母商量過,家里離考場近,天氣太熱,也不必守在校門口等,他們送我到考場門口就回去了。
我蹲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低下頭在考點外等著。
“還有一個多小時呢,你就這麼等嗎,他說會來就一定會來。”李幼鑫蹲在我旁邊,雙手托臉,身體前后晃悠。
“他還沒來。”
“他要是真不來,你還不考了?”
“等到半吧。”
“行。”
考點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考生,家長,老師,輔導機構的推銷員。
滿地的傳單,我隨手撿起一張看,上面在宣傳復讀報名。
哪的缺德機構,也不怕讓家長打死。
“大爺這麼早就幫我看復讀呢?”
我的心猛跳一下,揚起頭,險些和他碰上。
“你還知道來?你看看都幾點了。”
他笑個不停,揉我的頭發。
“別動我,煩死了,趕緊進考場。”
“老藺等了你好久,還說你不來她就不考了。”
“你少扯淡啊,頭給你擰掉。”
今年語文不算難,開了個好頭。
李幼鑫出了考場就滿臉懊悔,喋喋不休,姚知背逍遙游的時候,他說去年考過了,今年鐵定不會再考。
下午的數學,后面的大題,李幼鑫大約能拿五分之三的分數,姚知最多能拿一半。
第二天早上的理綜不難,英語反而有些難度。
不論如何,六月八日下午五點,鈴聲響起,無數考生飛奔著沖出考場。
李幼鑫早就約了人去網吧,出了校門就溜了。
我問姚知怎麼不去,他說他對網吧不感興趣,唯有讀書才能激蕩他的靈魂。
他猶豫了許久才問我,他到底有沒有希望。
我仰起臉,堅定地回答:“有。”
他這一年里,沒有一天睡覺時間超過五小時,寫過的資料,默寫的單詞,用過的草稿紙,堆起來恐怕有一米多高,即便基礎再差,也總能補救回來吧。
他有時開玩笑,要是太用功猝死了,豈不是白費了力氣,卻從來沒有放棄過。
他爸堅信他根本考不上,給他安排出國,省得丟人。
他問我能不能幫他上一本,回去后他和他爸爭了很久。
他爸冷著臉說,能上一本都算他厲害。
他考不上清北,一本是他能爭取的最大限度。
出成績那天,三個人坐在咖啡店。
最先給我查的分數,672分,比預料中的差點。
然后是李幼鑫,588分,他在咖啡店里狂奔大叫,狀若返祖。
最后是姚知,我給自己查分的時候手都沒抖。
當頁面顯示的那一刻,我連呼吸都靜止了。
456,超出一本線3分……
他一把摟住我,窩在我的頸窩,喜極而泣。
我抱著他,輕拍他的背。
許久,他才松開我,不斷地看網頁,又拿出手機拍下來。
我失笑,“過不了多久就會給你發短信的。”
他不好意思地抿嘴,“我們去哪慶祝?先去吃飯吧,我請客。”
“好啊。”
“然后去唱歌。”
“好啊。”
“然后逛夜市。”
“好啊。”
“然后你做我女朋友吧。”
“好啊。”
“做我女朋友……”
“好。”
19.成績出來沒兩天就開始填報志愿。
我猶豫到底去外地還是留在本省,轉了幾個會展還是沒定下來。
我坐在電腦前發呆,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嚇了一跳。
“喂?”
“瞳瞳……”
“說話!”我坐直身子。
“姚知出事了……他失足從他家三樓掉下來……”
我好像忽然聽不見李幼鑫的聲音,眼前一片似假非真,手撐在床上,一動不動。
顯示屏上跳出來游戲廣告遮擋住學校信息,我回過神,冷靜地開口,“還活著嗎?”
“……活著,就是……傷得不輕,他爸已經在聯系專家轉院了。”
“他在哪個醫院?”
“你見不到他的……”
“在哪?”
“我帶你去吧。”
李幼鑫說得對,我見不到他,可我只想見他一面。
他的手機關機了,他爸的手機打通一次就拉黑了我。
他爸覺得,是因為我,所以姚知堅持留下來,如果不是他堅持留下來,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他爸很后悔,如果當初沒有找我幫忙,現在一切都會很順利。
我就蹲在醫院停車場門口等,或許,轉院的時候還有機會。
我連續等了五六天,可我沒等到他。
李幼鑫撐傘在我頭頂,他告訴我,醫院的護士說他昨天夜里轉院的。
“哦。”我兀自點頭。
對啊,還有晚上,我只能白天等,卻等不了晚上。
他在我等候的這條路上,昨天夜里,就離開了。
“瞳瞳,回去吧,今天已經超過39度了。”
“嗯……嗯?”
“瞳瞳?藺予瞳!”
我躺在地上,地面溫度燙人,背上應該燙紅了吧,日頭真烈,聚成一個白點,大咧咧獨占整個天空。
連片云都沒有。
我中暑了,高燒不退,打了點滴,望著病房的天花板發呆。
我媽出差了,還在往回趕。
我爸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給我講笑話。
挺無聊的。
他自己可能也覺得無聊,嘆了口氣,拿起蘋果開始削,削完了遞給我,我沒反應,他就自己咔嚓咔嚓咬起來。
他不喜歡浪費食物。
當天晚上,我媽從外地趕回來,親了親我的額頭。
她坐在床邊,細細地端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