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主要的是我想給你最好的,婚禮一生只有一次,花多少錢都是應該的。
「而且你看,程瀟都親自上門道歉了,還把方案免費給我們了,這要是被公司知道了,肯定是要吃罰單的。
「你如果實在覺ŧũ̂ṱű̂得貴,我可以叫她再去爭取一下優惠,或者我去跟我的老板說說,看看能不能爭取到一個最低價。
「贈人玫瑰,手有余香,能幫一把就幫一下,畢竟誰都有需要幫忙的時候。」
我突然覺得十分厭煩。
結婚一年了,這是他頭一次親自下廚。
可是卻讓我安安靜靜地吃頓飯都做不到。
他一直說,一直在說,語氣低得像是在懇求。
我看向他,心里茫然地想著,他這樣做小伏做低,到底是心懷歉意地挽留我,還是在幫程瀟?
然而不過短短幾秒鐘,我就了然了。
他說來說去,無非是想把這個單子繼續交給程瀟完成。
那麼愛面子的一個人,甚至可以舍下臉去問老板要折扣。
說到底,一百萬,八十萬還是五十萬,還有什麼區別嗎?
少年時求而不得的愛情,被他輕輕隨口帶過。
但我知道,那是刻在他心上的記憶,看不到還好,一旦見到了,就會燒心灼肺。
說到底,滿場的粉色和玫瑰,根本不是他想給我的婚禮,而是想給程瀟的。
我煩躁地扔下筷子,直接進臥室拖出床下的兩個箱子。
謝東楠沖進來攔我,使勁地將我攬在懷里,灼熱的氣息吹在我耳邊:「別走,求你了,唐葭,你別走。
「你是個好妻子,我真的想和你好好過下去。」
我微微一愣。
在這一刻之前,我從未覺得「好妻子」
這個詞如此諷刺。
可現在,這三個字從他嘴里吐出來,像是在狠狠打我的臉。
我善解人意,因為他說婚禮浪費又沒用,所以草草地把自己嫁給了他。
我溫柔懂事,一切以他的事業和前途為重。
他喜好節儉,不喜歡外食,我便為他研究廚藝,料理家務,將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如今想起來,他心里的好妻子和好保姆,好傭人又有什麼區別!
他舍不下程瀟,正如他舍不下年少時期最熾熱的愛。
他也放不下我,因為他也需要一個安穩踏實的后盾。
他已經三十多歲,不再年輕。
他會老,也會逐漸變得現實。
所以,一切不過是他出于現實考慮的權宜之計罷了。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用盡全氣把他推開,吃力地拖著兩個箱子往外走。
他追上來,最終沒敢再碰我,只是說:「外面天黑了,你帶著這麼大的箱子不安全,你留下,我走,我去公司將就一晚。」
像是怕我拒絕似的,他換上鞋匆匆走了,連圍裙都沒脫。
謝東楠一向沉穩,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慌亂。
10
除了兩大箱衣服,還有很多零七八碎的小物件要拿走。
想想就頭疼。
我不想再跟謝東楠碰面,上次回去拿書遇上了他,他甚至抱著我哭了一場。
他說一切都怪他,好心辦了壞事。
如果不張羅著辦婚禮,就不會去咨詢婚慶公司,就不會遇上程瀟,也就不會有后面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哦,這麼說起來,我還真不知道,他是因為遇上了程瀟才想補辦婚禮,還是因為想補辦婚禮才遇上了程瀟。
但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一直沒告訴他,程瀟「好心」給我的那個 U 盤里,夾帶著不少私貨。
里面有很多電子郵件的截圖。
這些電子信曾一次次地帶著謝東楠的思念跨過大洋彼岸。
無數個深夜,他在電腦上敲下一行又一行飽含愛意的文字。
「原來,我一直都在騙自己,以為可以忘記你。但每次閉上眼睛,都是你。」
「如果世界上曾經有那個人出現過,其他人都會變成將就,而我不愿意將就。」
「我已經把所有的快樂都給了你,你離開了我,叫我以后怎麼再對別人笑?」
「我再也沒辦法像愛你一樣去愛別人。」
……
想起上一次謝東楠跟我努力的解釋剖白,看似是想撇清和程瀟的關系,但他卻不知道,感情是藏也藏不住的。
忘了是誰說過,愛和咳嗽是藏不住的。
哪怕是很輕的咳嗽。
哪怕是很小的愛。
一天我起了個大早,在小區對面的早餐店吃了個早餐。
直到親眼看著謝東楠的車開走了,我才回家繼續收拾。
結果收拾到一半兒,程瀟來了。
看到我,她似乎有些意外。
「你不是鬧著要分家嗎?怎麼還在這兒?」
她戲謔地看著我:「怎麼?當慣了吸血蟲,舍不得謝東楠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你真的很無聊,難道你不知道有種職業叫簽約作者?」
我慢悠悠說完,又瞟她一眼:「哦,可能國外的互聯網太落后,你這種中途被退回來的人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她一臉不可置信:「你怎麼知道?謝東楠跟你說的?不可能!
「上次你說人該有自知之明,那麼我已經給你展示過了,你對謝東楠而言,不過就是個『將就』!
「再說都要離婚了,你憑什麼還賴在這兒?」
我被她氣笑了:「憑這房子我和謝東楠一起還過貸款,更憑他替你沖業績的一百萬里有我的一半兒,錢還沒分清楚,我憑什麼不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