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暖陽照進春泥》第4章

時常會對他說對不起,說自己是拖累,說自己搶走了父母的愛,說如果有下輩子換自己做哥哥來保護照顧他。

每當那時,霍斯年都會找藉口逃離,然後在某個無人的角落遮住眼眶哭泣。

原來在這個家裡,真正把他的酸楚看在眼裡的人,只有他那個艱難長大卻不知何時會離去的弟弟。

這些年來,霍斯年小心翼翼地照看,就是想多留霍承宇一些年月,所以在他病情加重卻執拗地要放棄治療的時候,霍斯年第一次對他發了脾氣。

霍承宇卻不怕他,只是流著淚哀求:「哥,這些年我真的太難熬了,求求你答應我,讓我自由痛快地活一次,就讓我離開吧,好嗎?」

霍斯年心痛如絞,心裡無聲吶喊了一百句「不好」,對上霍承宇瘦削的顴骨和枯槁的神色,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

他知道,霍承宇受盡了折磨,從來都不曾快樂過。

因此,他願意滿足霍承宇所有的要求,即便聽上去有些強人所難。

「哥,你能不能想辦法把蘇茉接來家裡,我想讓她陪我走完最後這段日子。」

3

蘇茉聽完霍斯年的請求,也覺得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霍承宇喜歡我?」

霍斯年坐在她對面,握著咖啡杯柄的手指微微僵硬,很快縮了回去。

他也問過霍承宇這個問題,對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我這樣的人,有今天沒明日的,談什麼喜不喜歡,就是看著她覺得很開心。」

霍斯年覺得這大概就是喜歡的意思:「是,所以我想請你住到我家陪他一段時間,條件隨便你開,我都答應。

蘇茉半天才回過神,擺擺手:「不行,我不喜歡他的。」

「沒有逼你喜歡他,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違背意願的事。他只是單純地想和你相處,想要開心一些。」

霍斯年說這些時,眉宇間又出現了那種熟悉的痛色,才過月餘,他就比初見時瘦了一圈。

蘇茉看得皺眉,心想那個護身符好沒用,讓這樣意氣風發的一個人,變得如此頹然無助。

他緊緊地看著她,像溺水之人祈求著唯一的浮木。

「好,我答應你。」

霍斯年如得救一般,從皮夾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推到蘇茉面前:「多謝。」

蘇茉抬眸看他,他卻已經避開眼去,她想了想,沒說什麼,收下了。

一星期後收拾東西搬到了霍斯年家,霍承宇的病情穩定下來,當天也從療養院回了家,見到蘇茉時仍舊是燦爛一笑,卻比往常多了些疏朗豁達。

兩人相攜進了房間裡聊天,霍斯年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報紙,來來回回看了三遍,兩人才嘻嘻哈哈地走出來。

看見他時都明顯一愣,彆扭地對視一眼,閉嘴不說話了。

氣氛莫名尷尬,霍斯年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多餘,之後便不多待在家了。

反正有司機負責接送兩人上下學,學校和家裡蘇茉都會幫著照看霍承宇,自己也是放心的,便專注于工作,應酬酒局也開始參加一二。

但他酒量很差,于是蘇茉又多了一項工作,照顧醉鬼。

霍斯年一般是很克制的,很少喝醉,只有一次,為了挽救霍氏的大單被人灌了酒,跌跌撞撞地回來,在庭中摔了個大跟頭,動靜不小,把蘇茉和霍承宇都吵醒了。

屋內燈火通明,傭人們扶他進來,給他倒水喂醒酒藥,被蘇茉攔住了,進廚房給他煮了碗葛根水。

是上次蘇茉起夜撞見霍斯年喝了酒回來躺在沙發上難受地捏眉頭,第二天去中藥店買來的。

能醒酒治頭痛,味道也不難喝,蘇茉自己先試過,畢竟從少數幾次的一起用餐就可以看出來,霍斯年討厭一切味道重或者怪的東西,比如辣椒、香菜、芹菜,甚至香油。

真的是很挑剔的人,也不知道那一杯杯味道濃烈的白酒或紅酒是怎麼喝下去的!

靠著有錢人對利益的渴求嗎,抑或只是無奈。

蘇茉又冒出了那種酸楚的心疼,安排霍承宇和傭人都去休息了,自己留下照顧霍斯年。

那人醉得厲害,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水,忽然捏住她指尖握在掌心揉搓,炙熱的觸感灼得蘇茉微微心驚,胸口慌得直跳。

半晌,霍斯年丟開她手,口齒不清地嘟囔:「什麼毛巾這麼硬,換一條來!」

蘇茉失笑,心口又莫名地失落,看著霍斯年酒醉的憨態,有些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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