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著粗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我快要睡著了,又聽見他悠悠開口,「其實我視力很好。」
我的血液一剎那涌上頭皮,「你看到了?」
「你別激動,跟你待在一起,我就很幸福了,不是非要……」
我側著身,心怦怦跳,往他那邊靠得更近了。
「反正我們是要結婚的。」
陳澈砰的一聲從床上跳起來,「小包子,你怎麼總調戲我?」
他張牙舞爪的樣子,真是可愛。
那時候他還每天等我回家,他站在路燈下面,我一眼就能看見,我遠遠地跑過去,撲向他。
他低著頭看我,把我摟在懷里,「跑什麼,我又不會走。」
我仰著頭望他,光照在他臉上,毛茸茸的,把他的棱角溫柔了許多,陳澈真好。
只要想到以前,我總會原諒他。
只是我不快樂了。
08.
撕日歷的日子正在進行,只是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突然。
陳澈襯衫上的口紅印,打破了我所有的堅持。
「我以為你有底線的。」我第一次吼他。
我歇斯底里地問他,「你要是不喜歡我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呢?」
陳澈站得筆直。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這樣嚴肅。
我怕了。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神那一刻,忽然懂了,他是在跟我做有儀式感的告別。
那晚最開始我們都很平靜,這些日子的爭吵,好像從來沒有發生。
我們躺在床上,十指相扣。
夜越深,我越失控,到最后哭到顫抖,壓抑的感覺凝結在胸口根本無法排解。
過了很久,我終于問他,「你是不是要走了?」
房間沒有開燈,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一言不發。
我伸手去碰他的臉,想知道他有沒有舍不得。
陳澈死死按住我的手,不讓我亂動。
我乖乖靠在他身上,「你可以把我也帶走嗎?」
我們說好了要在一起一輩子,我當真了。
陳澈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他突然緊緊摟住我。
我輕輕拍著他的背,學著他的方式一下輕一下重,他經常這樣哄我的。
陳澈果然安靜了很多,我的后脖頸越來越濕,他哭了。
我笑得疲倦極了,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
等我在他懷里安心地闔眼,陳澈卻悄悄起床。
他一動,我就醒了。
我無力又淡然地看著他收拾行李,我知道我留不住他了。
他喜歡把所有東西疊成豆腐塊,煩瑣的工程沒有影響他的進度。
沒過一會兒,陳澈就收拾完了。
臨走前,他蹲在我床前,嘴唇輕輕湊到我耳邊,「我走了。」
我翻了個身,陳澈停了幾秒,還是走了。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像是沒有光了。
陳澈走了以后,我的胸口出現了一個大洞,里面空空蕩蕩,怎麼填也填不滿。
我知道我的心生了一場大病,只能自己獨處療傷。
休完長假,我不再拼命沖業績。
同事們都有點驚訝,「怎麼著?回去歇幾天,脫胎換骨了?」
「還不許我放松幾天啊?」
她們哈哈大笑,「誰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對自己狠,我都懷疑你掉錢眼了。」
因為我見過貧窮真正的威力,窮怕了,只有錢和陳……
只有錢能給我安全感。
我開始熱愛生活,對自己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我甚至愿意跟周圍的所有人和解。
接到老家的電話,我也不再氣急敗壞。
我媽都覺得反常,「麥晴,你最近變化挺大的,越來越溫和了。
」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我媽干巴巴地笑了幾聲。
「你今年回來過年的話,記得給你弟弟多帶點北京的特產,他可羨慕你在北京了。你說你弟弟以后會跟你一樣有出息嗎?唉,可惜你是個女孩,要是男孩就好了。
「你回來可不準把陳澈帶回家,你要是帶回來鄰里鄉里就以為你們在一起了,那你就不好嫁給有錢人了。他在新疆那麼多年,怎麼配得上你這個大學生?哎呦,提到那個渾小子我就來氣,你高考填志愿,我們不讓你走,他還跑到我們家里,朝我和你爸嚷嚷,家里那土灶就是他踹翻的。
「當時我們還不敢告訴你,怕你信了渾小子的言語,跟他跑了,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閨女,你以后要養我們的。」
有時候我很奇怪,當父母為什麼不需要考試?
我掐著手心,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是陳澈不要我的,只要他愿意,任何時候我都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