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抽出手,抬頭看著她:「媽,您和我爸這次來,到底要干嗎呢?」
「要干嗎?你還有臉問?!」
坐在一旁抽煙的我爸忍不住高聲:「養了你們三個,花了我多少錢?長大了翅膀硬了,家都不要了!」
我心中冷笑,花了多少錢你心里沒數嗎?
「爸,你這話說的,我們永遠記得自己是從哪個村子出來的。」
見我不接茬,我爸怒了:
「你大姐,我呸!打電話都不接了,覺得結婚了就可以不管父母了?誰給她的膽子!」
「還有你二姐,好好的姑娘家非要搞什麼直播,成天對著男人搔首弄姿,下賤!」
我眉頭蹙起,心里的火氣越堆越高。
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說自己的女兒下賤,會辱罵自己的女兒?
「爸,你說話是不是太過分了?二姐是美妝博主,用戶都是女生,她憑本事賺錢,總比什麼都不做啃老好吧?」
「張夢男,你他媽說什麼?!」
我無視暴怒的弟弟,我爸臉更黑了,一雙蒼老的眼睛死盯著我,我毫不畏懼地瞪回去。
「你,好得很,翅膀硬了。」
他說得很慢,若是從前,我都要怕死了。
「我過得好,是靠我自己的本事,是我做吐的卷子、跑廢的腿換來的。」
「好了好了,怎麼吵起來了?夢男,有你這麼跟爸爸說話的嗎?」
我媽眼見著我爸要動手,趕緊出來打圓場。
「我們只是來看看你,你這孩子,怎麼還跟父母有仇一樣?」
「如果只是來看看我,那你們看了,我這段時間很忙,你們自己轉轉就回去吧。」
說完我就想走,卻被我媽一把拉住:「夢男,我們這次來,不打算回去了。」
4
不回去了?我沒聽錯吧?
「媽,你們不回去住哪兒?」
我震驚道。
「本來想著住你租的屋子,但你……哎,住酒店也行。」
我氣笑了,她是沒看見我在前臺付款的時候,這里一晚多少錢嗎?
「爸媽,你們有錢住在這里嗎?」
「張夢男,你什麼意思?爸媽來看你,還要他們掏錢?」
「爸媽可以我付錢,你不行。」我轉頭看向一直挑撥的弟弟,他又肥了。
整個人就像個超大號的豚鼠,但是面目可憎。
「我跟爸媽一起,當然也是你掏錢了!」
「爸、媽,如果是說北京買房,抱歉,我買不起,這件事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不買也可以,」我爸坐在床上,鞋都沒脫,蹭黑了床罩。
「拿錢出來,100 萬,我們就回去。」
果然,我的爸爸媽媽找我,永遠只有一件事:要錢。
「你笑什麼?」張卓越盯著我,趾高氣揚,仿佛伸手要飯的人不是他。
「我笑你們沒文化、沒見識,居然會覺得,自己的女兒拿得出 100 萬?」
「我才工作四年,你讓我去哪里給你拿 100 萬?搶銀行嗎?」
「那是你的問題。」我爸生硬地下了結論。
我露出一個工作式的微笑:「酒店我續了一周,你們自己考慮吧,錢我是沒有的,你就算把我賣了,也換不來 100 萬。」
回家的路上,一路紅燈,像極了我的人生困難模式。
7 歲那年,我滿心歡喜自己要有一個弟弟了,哪怕是從別的叔叔伯伯那里得來的。
因為有了弟弟,媽媽就不用再被老太太罵沒用了。
有了弟弟,爸爸也會開心點,不會在喝酒打牌的時候被別人嘲笑。
我還記得,那是我 6 歲的時候,我爸去打牌,贏了好幾把,有人就開始說怪話:
「要不說人的運氣都有定數呢,哎,肯定是我家三個兒子給我把運氣用完了。
」
一桌子人,只有我家沒兒子,我爸臉憋紅了,拿牌也變得小心翼翼。
我爸連輸了幾把,幾個叔叔都眉開眼笑,他們又是好朋友了。
那天,我媽很生氣,怪我爸輸錢。
「這可是妞妞一個學期的生活費。」
「哎呀,婦道人家,別管老爺們兒的事兒。」我爸不耐煩,看見在一邊玩的我,眉頭擰成「川」字。
「哼,女孩子家家的,上那麼多學有什麼用?沒個兒子喲,人家就看你不起。」
我媽終于又懷孕了。
說是喜訊,卻沒有人真的開心。
老太太嘴里念叨著「別又是個丫頭,別又是個丫頭」。
我爸發愁著「又是個丫頭怎麼辦?還不如不懷,免得讓人笑話」。
我大姐也并不開心,她在督促我和二姐做作業。
「你們記住,這個家是弟弟的,不管是哪來的弟弟,都是弟弟的。」
我有點不服氣,舉起手里的糖糕:「大姐,這是我家。」
大姐一怔,無奈地笑了笑,摸摸我的頭,「乖,你要爭氣,要好好地讀書。」
我問大姐:「要讀多好,才算好呢?」
大姐指著自己的課本和試卷:「要滿分,要比所有人都好,你不要和任何人比,要和自己比,要和一百分比。」
我跟二姐點了點頭,一筆一劃認真地寫字,大姐輕輕地嘆了口氣。
正月初二那天,家里來了人,我偷聽到,是給大姐說親的。
我很震驚,大姐還是個高中生,怎麼就要嫁人了?
因為我年紀最小,大人不怎麼防著我,我便被二姐派去打探敵情。
說媒的婆子嘴巴下有顆痣,嘴巴一動一動,痣也一動一動。
我聽了一會兒,就小聲地哭著跑回屋里。
二姐急得問我怎麼樣,他們說了什麼。
我看了眼一臉死色的大姐,「哇」地哭了出來:
「他們,他們說要把大姐許給村東二瘸子他們家,說……說有 18 萬的彩禮,留著給弟弟讀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