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病。」
我戴上耳機,把聲音開到最大,又不是我的錢,他愛怎麼花怎麼花。
他跟著我到酒店,看著酒店他好像明白什麼,一下子沉默下來。
我樂得耳根清凈,去房間一覺睡到天黑。
我被輕微的敲門聲吵醒,生病后我的睡眠質量一直不好,經常被疼醒,吃幾粒止痛藥就繼續睡。
一開始以為是服務員,打開門才看到是江述。
他輕聲說:「七點了,現在吃完飯過去,剛好能趕上煙花秀。」
我疲倦地關上門,讓服務員送餐上來。
晚餐后過去剛準備放煙花,有人擠到我身邊,幫我隔開沖撞的人群,我知道是誰,沒回頭。
一顆顆煙花在天邊炸響,一如桐花初放,又如繁星滿天。
芳華剎那,短暫易逝。
結束的那一刻,我悠悠嘆了一口氣,轉身正對上江述的灼灼目光。
在夜色下,像兩顆琥珀色的珠子。
我對他笑了笑:「江述。」
他的眼睛更亮了,臉上浮現難以抑制的喜悅:「姐姐。」
「你跟林婉夢看煙火時,有沒有哪一刻想過我?」
他的喜悅像燃盡的煙火,只余一地灰燼。
「我看到你,想起的只有你一次次在我和林婉夢中選擇她,你讓我一遍遍懷疑,我們的二十幾年,在你看來是不是算不上什麼,所以隨便一個人都會讓你動搖?」
「難道是因為我性格無趣,不如她有趣愛玩,跟你志趣相投?」
大學時我也很愛玩,總盼著能攢錢跟他天南地北地旅游,平日也閑不下來,跟橋南在閑暇時間把所有娛樂活動試了個遍。
大學畢業后,他不想回來后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太冷清,所以我為他收斂性子,推掉非必要的活動,學會所有他愛吃的菜。
甚至我們去外面吃飯,他喜歡吃的,我都會上網查視頻學習。
他創業事情繁忙,幾乎沒時間陪我去旅游,我就把所有想去的地方記下來,細致地做規劃,想等他有時間,我們把想去的地方都去一遍。
迪士尼也在我們的計劃中。
他卻忘記了,他帶別人來。
「你走吧。」
「麻煩你不要告訴橋南我的事,她淚腺太發達了。」
大學宿舍樓下有幾只流浪貓,橋南喜歡到不行,總想著畢業后拐回家。
大二時一只小貓因為心臟病猝死了,橋南哭了好幾天,茶不思飯不想,一下子瘦了十幾斤,我嚇得忙拉她去醫務室。
醫生說是傷心過度。
要是讓她親眼看著我一點點死去,多殘忍。
江述走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兒,我也不在乎。
13
我回了江媽媽長眠的小鎮。
清明節我跟江述才回來看過她,短短幾個月墳包上又長滿雜草。
我彎腰一棵棵拔去,一點點摩挲著墓碑上的字。
我閉上眼睛,微風拂過,像有一雙溫暖的手在撫摸我。
我是江媽媽撿回來的第一個小孩,我被丟在鄉村的小路邊,江媽媽說我哭聲很大,她騎著自行車遠遠都聽到了。
她當時想,這小娃娃哭得這麼大聲,好養活。
六七歲時,我追問江媽媽生我的媽媽是誰?
她說當時撿到我后在路邊等了半天,等到了一對夫妻,他們擔心我被野狗叼走,過來看看。
見到我被江媽媽撿到,他們把我給她了。
我十三歲時,他們總算盼來一個兒子,前頭已經有一個大了我兩歲的姐姐。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去看看他們,想問問他們有沒有哪一刻后悔丟掉我。
我站在一棟二層小樓前,一位婦女正在旁邊喂雞,她瞇著眼盯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來,熱情地迎過來。
「是江璇吧!聽說你現在在大城市工作?」
「嗯。」
「你掙得肯定很多吧?你弟明年也打算去城里讀中學,你看著給一點,不說給多給少,七八萬也有吧?你弟可是我們家唯一的香火!」
我看著她眼里精明的光,心里有了答案,徐徐地吐出一口氣,勾起虛弱的笑:「我哪有錢啊,我得了病沒錢治快死了,回來是想問你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我話音一落,她臉一板:「我可沒錢借你,哪有這麼大個閨女不幫襯家里,還找家里人借錢……」
她絮絮叨叨一堆,話里話外盡是怪我沒錢,還要找她借錢。
我毫無留戀,轉身沿著來時的路一步步走,看到了江述。
一時間,時空重疊。
那一年,五歲的江述在后面跟著我走了好幾個小時。
在我被親生父母趕走時,他跑過來牽著我:「姐姐,我們回家吧,江媽媽做好飯了,等我們回去吃呢。」
我眨眨眼,他又變成二十四歲的他。
到底是,物是人非。
我沒問他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因為他總是這樣,只要是他想,總能找到我。
14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故地重游,這一覺我睡得格外香,不需要安眠藥,也不需要止痛藥。
所以第二天我一睜開眼就看到橋南時,整個人處于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以為是在做夢。
她用一個熊抱讓我徹底清醒。
「江璇你這個混蛋!這麼大的事情都瞞著我!要不是那個狗男人來找我,你是不是打算瞞到你死!你以為我有這麼脆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