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被從杯中濺出的溫熱咖啡潑了一臉,褐色的咖啡一滴滴從我的頭發上滴落。
從其他人震驚的眼神中,我知道自己有多狼狽。
不過,再狼狽也抵不過親眼目睹江述護住別人的痛。
這是第一次,他在別人和我之間,選擇別人。
「江璇,你沒事吧!」
「神經病吧……」
閨蜜尖叫著跑過來,幫我擦掉身上的咖啡,怒罵正被服務員拖下去的男人。
我渾然不覺,只呆呆地看著江述。
他表情怔愣,在他抬腳要朝我走來時,我牽住橋南的手:「橋南,我想回家了。」
江述朝我走來:「江璇。」
「滾啊!我們江璇要甩了你!三心二意的狗男人!」
安橋南沖上去打了江述一巴掌,隨之毫不猶豫地拉著我離開。
江述追出來,可在門口又停住了。
林婉夢在他身后,瑟瑟地伸出頭,拽住他的衣角。
他對我說:「江璇,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我的眼睛被刺痛了,毫無反抗地被安橋南拽上車。
她在車上罵了江述一路。
我抓著她的手,一路無言。
安橋南走后,我縮在沙發上,默默流淚,胸口像破了一個洞,空得難受。
小時候,我身邊只有江述。
到了大學,我才交了第一個朋友。
如果要從我的記憶中剃掉包含江述的那部分,就什麼都沒了。
一直以來,我得到的東西都很少,沒人教過我怎麼挽留和爭取,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江述打來電話讓我不要胡思亂想,他很快回來。
我要怎麼才能不亂想?他讓我親眼看到,我不再是他堅定的選擇。
6
半個小時后,江述回來了。
他解釋是因為林婉夢她媽媽逼她相親,還給她找一個離過婚、有家暴傾向的男人。
她拒絕過后,那男人不依不饒,還跟蹤她,所以她找他去假扮她男朋友,讓那男人死心。
我動了動,望進他溫柔的雙眸:「咖啡丟過來時,你在想什麼?」
他愣住了,好半會兒才說:「咖啡是朝林婉夢丟過去的,我沒想到擋住的時候會濺到你。」
聽到這兒,我突然想到大學軍訓時,我跟他在同一個操場。
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一天下午我們班有個男生中暑暈倒,教官放我們去樹蔭下休息。
我剛坐下就看到江述跨過一整個操場氣喘吁吁地朝我跑來。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忽地抱住我,不斷地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你怎麼過來了?」
「我聽說你們班有人中暑了,我擔心是你。」
看著他額頭上的汗珠,我的心軟成一灘水,拿出紙巾慢慢擦拭。
他瞇著眼睛,看上去很享受。
「你也不問問是男是女?」
「我聽到這個心臟都快嚇停了,哪有時間去問。」
那時的江述,不管咖啡砸的是誰,第一時間擔心的肯定是我。
「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江述驚訝地說:「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只是覺得她一個小姑娘,剛畢業就要被逼相親,很可憐。」
是嗎?
要是我想要的是不管如何都堅定地選擇我,并且只選擇我的那個江述呢?
是不是只要我勇敢一點,先邁出那一步,我們就會回到從前?
「江述,我們結婚好不好?」
江述怔了一下,低聲道:「江璇,太突然了,再等等好不好?」
「好。」
我心口涌起一陣無力,將早準備好的戒指藏回沙發底下。
他狀似松了一口氣,低頭親親我,說:「今天我下廚,給你做好吃的。
」
我食不知味。
這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實,腦海中反復浮現江述毫不遲疑地保護林婉夢的場景。
這一幕,成了我的夢魘。
我掙扎著醒來,摸向身旁想尋求安慰,卻摸了個空。我坐起來,從沒拉攏的窗簾看到他站在陽臺上打電話。
我想過去叫他,剛走近就聽到我的名字。
「江璇今天跟我提了結婚。」
「我不知道……我跟她認識太久了,我現在感覺,我們更像親人。」
「江璇離不開我,我也沒想過離開她,我只是突然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7
江述回來時我正抱著膝蓋坐在床上。
我沒有哭,只是呆呆地坐著。
他直勾勾看著我,試圖從我的臉上看到什麼。
我輕聲道:「我口渴。」
我忽然害怕讓他看出我知道了,我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日子。
在一起七年的情侶,能在分開后繼續當親人嗎?
我不相信,也不敢賭。
他表情一松:「我去給你倒水。」
他的手機在此時響起來,在安靜的空間里十分突兀。
江述看了看顯示的人名,又看了看我,最后接通了。
沒一會兒,他表情一變。
「怎麼這麼不小心?」
「你先找東西包扎一下,不要碰水,我現在過去。」
「怎麼了?」
難道是公司出了什麼事?
江述邊穿外套邊說:「林婉夢切菜切到手了,我送她去醫院。」
「能不去嗎?她沒有其他朋友嗎?」
我拉住他的衣服。
「她跟父母吵架了,剛從家里搬出來,大學在外地讀的,在這兒沒朋友。」
他頗為不耐煩地拉開我的手:「她流了很多血,能不能有點同情心?」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跟我說話,還是為了別人。
我腦袋嗡嗡作響,有些不敢相信。
他并沒有意識到,毫不猶豫地推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