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他,他只說他姓江,我就暫且叫他江先生。
其他的,他不愿意說,我也就不問。
不亂說不瞎問,是我們最基本的職業道德。
到第五天的時候,我終于鼓起勇氣,向他借了手機。
我想給我媽打個電話。
電話接通她就哭了,說我爸打她,說她對不起我。
說她也是沒辦法,說女人就是命苦。
我突然就后悔打這個電話了。
在這里,我雖然過得可以說為世人所不恥,但是起碼我還算自在。
我不用擔心隨時會挨打,不用擔心老媽和我哭哭啼啼地抱怨,更不用琢磨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會給我下什麼絆子使什麼套兒。
大部分情況下,白天的時間我都很自由。
雖然不能去學校,但有以前的底子在,我的功課也從來沒有落下。
「你要是想回家,我可以帶你出去。」
我的落寞落在了他的眼里,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我打這個電話的初衷。
可是短短幾分鐘,心境卻大不相同。
「我可能已經沒有家了吧!」
7
我發現我就像置身于冰與火之間,在靜謐與狂熱之間往來穿梭。
白天我是靜心書本的高中生,晚上我是燈紅酒綠里的交際花。
令人不解的是,我對這樣的身份變化居然適應得得心應手,短短幾天便已不復初來時的生澀。
這幾天江先生天天來找我,甚至開始送禮物給我。
可是我并不認為他可以成為我的救世主。
所以我并沒有收他送我的東西,只是在他點單的時候和他真誠道謝。
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但是我不清楚他想要什麼。
小蝶提醒過我:「抓住那個江先生,你可能就脫胎換骨了。」
可是,從夜總會里選男人,和去臭水溝里淘金子有什麼區別呢?
我不敢冒這個險。
更何況我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
慢慢地,他開始帶著朋友們過來消費。
因為這一幫金主的加持,一個月之間,我的債居然就還了大半。
我覺得我虧欠了他,或者說是利用了他。
他反倒毫不在意:「這幫人反正都是要花錢的,在哪花不是花呀!」
8
一個月后的某一天,我爸突然來找我。
他來的時候,我正拿著一杯酒,和一桌客人說著笑話。
服務生說有人來找我,我第一反應居然是江先生。
可結果,我卻看到了我爸的那張臉。
堆著諂媚的笑。
這麼多年了,他幾乎都沒對我笑過。
現在看來,他笑還不如不笑。
「小星啊,你在這里還好嗎?」
我甩了甩卷曲的長發,抱著手臂站著,冷眼看他。
「你看不到嗎?」
「啊,啊!看到了,挺好的,漂亮了,也胖些了。」
「那個,那個……」他支支吾吾。
「有事快說,我還要工作。」
他眼神躲閃著,可還是在我抬步要走的前一刻開口:
「那個,聽說你賺大錢了,能不能先挪一點給老爸用用?」
眼前的他,面露貪戀,眼神火熱。
不用想,一定是賭上了頭,輸紅了眼。
「我現在就是在替你還債,你還想怎麼樣?」
「聽說你一晚上就可以賺好幾萬,借我二十萬不成問題吧!那也就是你三五天的收入!」
我氣極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爸爸?
我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情緒激動。
「如果我一天就賺好幾萬,我現在為什麼還要在這里待著?穿成這副鬼樣子,在這里給男人賠笑?」
「哎哎,你別生氣嘛!」
見我這樣,他態度反倒軟了下去。
「爸也是看你掙錢,想沾沾光嘛!你不給就不給,沒事兒,沒事兒!」
「爸走了半天才過來,口渴得很,你能不能幫我拿點水喝?」
他局促地坐在角落里的小椅子上,雙手不安地放在膝蓋,和周圍燈紅酒綠的環境格格不入。
我把手里的酒遞給他:「喝這個吧!」
「不行不行!」他連連擺手,「這個太貴了,我喝水就好。」
無奈之下,我去吧臺給他要了一杯水。
「來,爸敬你一杯。你也算是爸的恩人了,是咱們家的恩人!」
「你以后別打我媽了就好!」
我舉杯一飲而盡。
他笑得更厲害了,嘴里說了一串兒的「不打」。
我轉身離開,可是腳下一軟,就有點天旋地轉起來。
面對我爸那張陰險的臉,我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更讓人絕望的是,我的意識還在。
「小星啊,有人掏十萬塊買你的初夜呢!你說你要是乖乖給我錢該多好呢?」
9
小時候有個瞎子給我算命,我說命中遇貴人,會成大事。
小孩子哪里懂這些?
我竟曾經還傻傻地在街邊等著,等著我的貴人來找我。
想想就可笑吧!
貴人當然沒等到,可是這瞎子的話竟成了我媽壓榨我的理由。
我叫沈星,我那個私生女妹妹叫沈月。
據說是我爸在外面打工的時候生的。
眾星捧月,就是我爸取這個名字的本意。
沈月長得那叫一個漂亮,一米七多的模特身材,窈窕勻稱。
和我這個連一米六都沒有的小矮子一比,她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即使我長得并不算丑。
而且她還會哄人。
我爸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她要什麼都買,她說什麼都依。
這樣的后果就是愈發地苛待我和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