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常陷入計算和研究中,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一關關好幾天。」
「我以為你跟平時一樣,直到你待在里面待太久了。」
「我撞開你反鎖的門,于是看見整個房間幾乎填滿了你的草稿紙。」
「哪里都是,你坐在一地廢稿中央,就這麼看著我。」
「你知道嗎?看到你那樣的表情,我心都快碎了。」
「我過去抱你,你就在我懷中,不停喃喃地對我說——」
「錯的不是你,是物理。」
「后來,你就像壞了一樣,目光盯著一個方向,在能寫字的地方寫滿草稿。」
「家里就是被你弄成這樣的,但我又舍不得擦。」
「然后,你開始演化出第一個人格『學習委員』。」
「這大概代表你理性的部分,然后又出現了『文藝委員』,代表你的感性。」
「然后越來越多的人格出現,你瘋了,應該說你快瘋了。」
「醫生說,你的大腦利用率本來就比普通人高,人格如果再這樣演化下去,你的思維會破損,大腦會承受不住。」
「還好,出現了轉機。」
「那天,你翻出我以前獲獎的錄像帶,盯著上面的畫面,說,你想成影后。」
「醫生講,可以試著以此設定條件,來把你的人格放逐。」
「什麼是人格放逐呢,就是通過催眠,引導你相信自己是帶著全班人穿越的。所有的人格,就是『班級』。當你成為影后,他們就會被『放逐』,融合進你這個主人格。」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一切。」
故事講完了,他坐在我旁邊,笑著看我,然后又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舟舟,你知道嗎,影后是你自己拿的。」
「以前你跟我說你是廢物,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廢物嗎?」
「你是如此優秀和耀眼,是我,一直仰視著你。
」
「……」
好像,黎明要來了。
手里握著的那個小獎杯上,泛著金色的光。
「可是,我依舊……」
「既然能跨界拿影后,那湍流的問題怎麼就沒信心解出來呢?」
可他像是知道我想說什麼,輕輕地刮了下我鼻子。
「你答應過我要解出來的,不準耍賴啊。」
……
是,那天,他說,換違約金的籌碼。
「……」
不會連我上一任經紀人都是他的托吧?
「那倒不是,那是你自己找的,你眼光太差了。」
「……」
這男人,怎麼猜我心思猜那麼準呢。
怪不得我的人格都害怕他。
可是,說歸說,湍流啊……
19 世紀末的物理學家會說:物理學的大廈已經完工,現在還殘存的問題不過是漂浮在上的幾片烏云。
現在的物理學家:大門鑰匙哪去了?
湍流,就是經典物理留給人類最后的難題。
「本質上將微觀粒子的相關運動建立在宏觀之上,現如今人類的算力根本不夠,而且流體最復雜了,誰知道……」
我試圖跟他解釋,他卻打斷了我的話。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
我愣住,到最后卻還是釋然一笑,反手也揉了揉他的腦袋。
「笨蛋文科生。」
初升的太陽燃起了,如一捧燃燒的金紗,落在他身上。
他朝我笑,朝我伸出手。
而這次,我的手,終于搭在了他的掌心上。
好吧。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全文完)
白框涼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