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色道:「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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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鳶鳶被我這包金燦燦的包圍圈嚇得花容失色。
她縮成一團,哭叫著:「曉曉!對不起,對不起!別殺我!不要殺我!我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我食指和中指間夾著符箓紙。
良久,我放下符箓,在她面蹲下來。
「但,你已經死了。你不該還留在這里的。」
季鳶鳶想說什麼,但她的身影突然也莫名被什麼卷走。
我留不住。
季鳶鳶,就是第七個煞?
我手一揮,將眼前的幻境驅散。
果然,眼前只剩一片荒涼的空地,除了我自己,沒有其他人。
策劃這一切的煞,靈力竟然如此強悍?
我沿著路往回走,一邊尋找蕭澤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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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偏偏在這個時候犯了老毛病。
看不清物體,目光所及什麼東西輪廓都是一片模糊。
我靠著符箓引路,撞進一片密林里。
「曉曉。」
我一驚,是蕭澤的聲音。
虛弱,沙啞疲憊。
夾雜著血腥氣。
我低頭尋找他身上的傷口:「受傷了?這麼難對付嗎?是你拿了我的劍?」
其實我這把劍就是他的,我的劍也在他那里。
他點頭,回握住我的手:「曉曉,結束了。我們走吧。」
他牽著我的手,撐著起身,身形不穩但走得很快。
蕭澤。
你還騙我。
我反手抽出長劍,將劍貼在他頸間。
蕭澤,我只需要微微用一點點的力氣。
你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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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演了。」
我感覺手有點輕顫,不知道還拿不拿得穩這把劍。
蕭澤起初沒動,隔了好久才轉過身來,轉身的那瞬間,那雙淺棕色的眸子已經變得全黑了。
他笑了笑,除了那雙眼睛,臉依舊是好看的。
「夫人還是這麼的,聰慧過人。」
我忍不住吼出聲:「蕭澤!你到底做了些什麼?!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蕭澤垂下眼睫,像是在思考。
「因為,我沒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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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抬眼時,雖然他眼里是黑色的,但我莫名能感覺到他的癲狂。
他抬起手來,指著身后密密麻麻的墓碑。
「除魔衛道這麼多年,我真的膩了。」
他笑得瘆人:「曉曉。我總算是明白當時你殺人的時候什麼感覺了。」
我幾乎拿不住劍。
他怎麼能,怎麼能提那件事?
「當我不小心殺了一對夫妻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那不是殺戮,對他們來說那是解脫啊。」
他抓著我的手臂:「所以,我屠了這個村子。」
「這個村子里的人,全是得了怪病的將死之人。」
「我,解脫了他們。」
手里的劍,狼狽墜下。
我好像,看到無數怨靈站在那里,惡毒地看著蕭澤,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
這一次,碎裂絕望的心千瘡百孔。
那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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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澤已經近似瘋魔了,他張揚地舉起雙手:「曉曉。」
「你看那七煞鎖魂陣的那七煞,多麼完美啊。」
「屆時我將會煉出一個魔煞來,它也將會殺掉那世間所有該殺的人。」
「跟我一起,好嗎?」
我退后一步,重新祭出我自己的劍。
我感覺得到眼淚在打轉。
「蕭澤,舉劍吧。」
蕭澤唇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來:「玩這麼認真嗎?」
我喉嚨滾了滾,艱難道:「嗯。」
蕭澤:「行吧。」
他收斂了笑。
「待會兒別哭得太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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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蕭澤從來沒有打過架。
以前就算我磨他磨得再兇,他也不肯與我打上一場。
他說:「夫君的劍,是拿來打外人的。」
「怎麼能沖著夫人呢?」
「夫人娶回家是為了疼的,打架不好,怎麼可以打架……」
蕭澤的攻勢很猛。
或許是我一直太自傲,總以為自己打架天下第一。
其實要真算起來,打架最兇的那個,是他。
蕭澤攻勢招招致死,我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幾乎都被我解了去。
不知道是著急還是怎麼,緊接著他的劍化為了無數分身,齊齊朝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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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卻在此時分了神。
如果是蕭澤殺了我,那我算不算也是一場解脫了?
就在這分神的一秒之際,蕭澤跟他的劍也近了,近到我能聽到他說話:「認輸了。」
就在他斂去所有招式的瞬間,我卻還未收劍。
蕭澤唇角翹著,一如當初那樣渾不懔。
他的身體和胸膛穿過我手里的劍。
他飛快地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緊緊擁我入懷。
不避不躲。
胸膛炙熱,心跳沉重放緩。
「真好。」
「夫人,你找到我了。」
他微微笑:「真好。」
「小葉子,你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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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澤身死的瞬間。
陣破,煞解。
所有人都獲救了。
天光露白,怨氣消散。
可他又連多的一句交代都沒有告訴我,就又離開了。
這一次,是永別。
神死,灰飛煙滅。
這世上,再無蕭澤。
我抱著他的劍,愣愣坐在原地。
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只送信的畢方鳥。
它放下一個首飾盒就飛走了。
走的時候在林子里繞半天迷路沒飛出去。
盒子里有一枚手帕包著的雷擊木的簪子,手工刻的,很粗糙。
手帕里有信。
我手顫得無法自持,小心翼翼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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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
夫君我呀,要去干件大事捏。
勿尋,勿念。
你可曾記得很多年前,我們抓一只大妖,你誤傷了一個修成人身的精怪性命。
夫人,你自那后就有了心魔,但你自己不知道。
那心魔越發影響你的心智,所以趁你有一次熟睡,我替你除了它。
沒想到我們家夫人不僅打架厲害,連小小的心魔都這樣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