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澤整了整脖子上的領帶,淡淡道:「無可奉告。」
鏡頭轉向一旁的孟凝,她新染了頭發,穿著高定的手工刺繡裙,半點也看不出幾個月前才剛出獄的頹唐不安。
有錢有勢,就能一手遮天。
沒有人刻意提起,大家就都默契地忘記了她曾做過的惡事。
七年的牢獄之災對她來說,只是人生路上的一個小插曲。
沒有靳澤出手相助,我不過是一朵浮萍,在孟凝的人生里,半點浪花都掀不起來。
我看著她在鏡頭前笑盈盈地顛倒黑白,說自己這些年從國外念書回來,如今就要逐步接手孟家的家業。
她落落大方地沖靳澤伸出一只手:「希望未來和靳總,合作愉快。」
靳氏是行業龍頭,和它比起來,孟家的公司充其量是溪水淺淺的一支分流。
因此,對于孟凝之前出獄后被帶走囚禁的事,哪怕她爸媽心里再清楚不過,面上也只能對著靳澤笑臉相迎。
網上到處流傳的花邊新聞,都在說,靳澤要和孟凝訂婚了。
等這場合作圓滿完成后,就會向媒體公開這個消息。
靳澤回家的時候,我正呆呆地看著電視里的新聞回放,無聲流淚。
聽到動靜,就轉過頭去望著他:「你會丟下我嗎?」
他停頓了一下,走過來,單膝跪在我面前,抱住我:「不會的,永遠不會,阿遙。」
……
我又一次在家里看到了孟凝。
她咬著一支煙,用戲謔又輕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你看,就算你親媽差點死在他面前,靳澤還是會站在我這邊。」
「你能給他的,我都能;你不能給他的,我也能。
」
「你知道嗎?昨天,靳澤帶我去看婚紗和戒指了,等這個項目圓滿結束,我和他就會訂婚——哦,你當然不知道了。你是個聾子,精神還有問題,一朵完全攀附著男人的菟絲花,能知道什麼?」
她嗤笑一聲,望向我的目光里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
「你毫無價值,舉目無親,現在唯一的愛人也選擇了我,你怎麼還有臉活著?為什麼不去死呢?」
我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猛然揚起手,一巴掌抽在她臉上。
孟凝被我打蒙了。
片刻后,她面目猙獰地撲過來,卻被我用力推開。
身后就是別墅的臺階。
她尖叫著,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恰好在靳澤進門的那一瞬間。
她坐在地面上,仰著臉,楚楚可憐地看著他:「靳總,陳遙她……」
我站在臺階上,沉默地看過去。
目光在空氣中相撞,片刻后,靳澤收回目光,冷然道:「別演了。」
孟凝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靳澤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一字一句道:「你現在回去,或許還能趕得上孟家宣布破產的記者發布會。」
當著孟凝的面,他踩著她散落一地的裙擺踏上樓梯,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然后從口袋里掏出戒指,單膝跪了下去。
「這是送給你的,第二次求婚的禮物。」
他低聲說,「我不會再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
「再相信我一次吧,阿遙。」
我眨掉眼睛里的淚水,輕聲說好。
12
秋風吹落一地樹葉的時候,我去了趟醫院。
我媽還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不過住在設施頂尖的病房,又有高級護工 24 小時不間斷地照顧,她雖然瘦了點,但臉色還算紅潤健康。
我讓護工出去,然后獨自坐在病床前,小心地握起她還扎著靜脈輸液針的手。
「媽媽。」
我輕聲說,「孟家完蛋了。靳澤用一個注定會停工的大項目,斷掉了他們全部的流動資金,現在孟家的公司破產,孟凝她爸因為金融犯罪入獄,她媽和她流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那本來是我和我媽永遠也越不過去的高山。
但靳澤解決起來,甚至沒有花費太多的精力。
這世界的規則就是如此。
從出生起,人的階級就被定好了。
有人順風順水,就有人歷盡坎坷。
我抓著她的手,輕輕貼上自己的臉頰。
「現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我說,「媽媽,我要和靳澤結婚了。」
她始終平靜地閉著眼睛,沒有回應我的任何話語,也不曾給我任何祝福。
不過沒有關系。
這段婚姻本也不需要祝福。
我離開醫院,靳澤的黑色賓利就停在門口。
我坐進副駕,他握著我細瘦的手腕,語氣里難得帶上了幾分遲疑不定:「阿遙,你會后悔嗎?」
「后悔什麼?」
「和我結婚。」
我搖了搖頭,力道極輕地反握住他的手,「靳澤,我們在一起快六年了。」
「六年的時間,足夠我交付全部的真心和信任。」
「可是那天你媽媽受傷的時候,你說過,寧愿從一開始就沒有遇見我。」
我輕輕地和他十指相扣,把他的手拉到我耳邊,貼著耳后那枚昂貴的助聽器。
「因為那時候,你的心在孟凝那邊。靳澤,我當然也是會傷心的。」
「如果沒有你,我還在用最廉價的,連聲音都聽不太清楚的助聽器,還和我媽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
「現在,孟凝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并且,這個代價是你一手促成的。我很久沒有再做過噩夢,就算我媽媽醒來后,也一定會祝福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