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開他的手,紅著眼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靳澤。」
「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謊,包括下一句話。」
「我真的很希望,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遇見過你。」
……
9(靳澤視角 )
醫院的走廊,彌漫著經年不散的消毒水氣味。
靳澤站在角落的位置,沉默地望向搶救室外的陳遙。
她原本就很瘦,因為這些天他蓄意的折磨,側影更是單薄得像一片紙。
明明是心機深重、謊話連篇的人,偏偏有那樣一雙澄澈又迷茫的眼睛。
以至于之前的五年,連他也被騙了過去。
靳澤想到當初孟凝跟他說的話。
她說,陳遙最擅長裝可憐,偽裝成弱者的樣子博取同情。
她說,陳遙的媽媽介入了她爸媽的婚姻,而陳遙不惜傷害自己嫁禍給她,就是為了毀掉她。
「只不過她不小心玩脫了,弄傷了自己的耳朵!不然就算把我送進監獄,她也能毫無負擔地全身而退。」
孟凝紅著眼睛看向他,眼睛里蓄滿淚水,卻不肯落下一滴。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要說,我從來,從來沒有傷害過她。」
她渾身斑斑血跡,伏在別墅冷硬的地面上,像是斷翅的蝴蝶。
鬼使神差地,靳澤走過去,扯著她的手腕,把人拽起來。
孟凝跌進他懷里,倔強地仰著頭:
「又想出什麼新方法折磨我了?靳總,你真要為你的未婚妻出氣,不如——」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因為靳澤用拇指一點點擦去她唇邊的血跡,低頭吻上去。
「都受傷了,還這麼不依不饒。」
這個吻在光線昏暗的地下室,持續了很久。
陌生的香氣混雜著血的味道傳入鼻息,他看著光線下孟凝亮晶晶的眼睛,莫名有種熟悉的悸動涌上來。
就像是當初,他第一次在醫院遇見陳遙那樣。
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陳遙還沒有睡。
靳澤站在門邊,探究地看了她片刻。
直到她無措地問:「怎麼了?」
心里浮上來的第一個念頭是:真會演。
可五年戀愛養成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地搖搖頭,平淡道:「沒事。怎麼還不睡?」
他開始頻繁地往市郊別墅跑。
說不上為什麼,這些事情,他都沒有告訴陳遙。
那天下午,他和孟凝起了爭執。
她冷笑著說:「不就是在自己手上裝模作樣劃一刀博取同情嗎,難道只有她會?」
不等他阻攔,她抓起桌上的美工刀,重重劃過自己胳膊。
鮮血飛濺,幾點溫熱濺在他臉上。
靳澤的心臟瞬間緊縮。
他想也沒想地抱起孟凝,驅車前往醫院。
沒想到在那里撞上了陳遙。
好像就是從那天起,一切失控。
反復想起孟凝口中她的真面目,陳遙在他面前表現得越絕望無助,他越覺得她面目可憎。
剛才在家,陳遙送她媽媽去醫院,他想跟上來。
卻被身后的孟凝扯住衣擺。
「又是苦肉計而已。」
她冷笑著說,「靳澤,你不會又要相信她了吧?」
搶救結束的鈴聲響起,將靳澤浸入回憶的神思猛然拉回來。
陳遙媽媽的病床被推出來,醫生摘下口罩,說:「病人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坐在椅子上的陳遙動了動,緩緩抬起頭:「她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不好說,畢竟人的后腦是很脆弱的,也許還會有什麼并發癥,這些都要等之后進一步檢查……」
靳澤走過去,輕輕搭著她肩膀,叫了一聲:「阿遙。」
她幾乎是驚慌失措地躲開了。
陳遙回過頭,目光失焦地落在他臉上。
那種好像什麼情緒都沒能剩下的空茫,與當初病房第一次見面時她的樣子驟然重疊。
靳澤的心底忽然漫上無邊無際的恐慌。
莫名的預感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弄錯了什麼。
也將要失去什麼。
陳遙失神地看著病床被推進旁邊的病房,好半天才緩緩收回眼神,看向靳澤。
她將手伸到他面前,手腕上新燙的煙疤還沒有完全愈合。
她輕聲說:「還記得嗎,靳澤,之前花園有人進來過,你就叫人在院子里安了攝像頭。」
「你既然那麼相信孟凝的話,覺得這個傷口是我自己弄的,為什麼不去親自驗證一下呢?」
病房門在眼前合攏。
靳澤垂在身側的指尖顫了顫。
他想起來了。
恰好是他沉溺于和孟凝顛倒錯亂的歡愉的那段時間,陳遙告訴他,院子里的月季花叢有被踩過的痕跡。
「我報過警了,警察來看過,說最好在院子里裝上監控。」
她的聲音輕緩而柔軟,帶著一點反復斟酌后的謹慎,「你有空的話,能不能回來一趟?」
沉默半晌,靳澤淡淡道:「最近有事,我會叫助理安排。」
電話掛斷,孟凝仰著臉躺在他面前,身軀被燈光籠罩,泛著玉一樣的光澤,上面的傷口又平添幾分旖旎和脆弱。
她嗤笑一聲,懶洋洋地說:「你的未婚妻在催你回家哦,靳總。」
靳澤撫著她的頭發,嗓音里含著幾分隱晦的欲色:「不用管她。」
這件事甚至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但現在,卻成了推翻他所相信的可笑事實的證據。
靳澤看著窗外監控拍到的畫面。
因為距離有些遠,畫質其實不太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