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去樓下倒水,恰好撞上孟凝。
她點了支煙,夾在指間,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真以為有人救得了你?」
我把下意識發抖的手背在身后,強裝鎮定地與她擦肩而過,往樓下走去。
窗外月季花叢盛開。
靳澤的賓利正緩緩開進車庫。
孟凝不依不饒地追上來,在我剛倒完一杯水的時候,拉過我的手,猛地把煙按上去。
灼痛伴隨著皮肉燒焦的氣味,過去那些痛苦的記憶像倒灌的湖水。
我幾乎是咆哮著尖叫出聲,用力把手里的水杯砸過去。
砰地一聲,玻璃杯碎裂在孟凝額頭,鮮血混在水里,沿著她漂亮的臉往下淌。
靳澤大步沖過來,把孟凝拉到身后護住。
她凄婉地笑:「靳總是不是又要來折磨我,就因為我『欺負』了你的未婚妻?」
「都受傷了還要這麼夾槍帶棒地跟我說話,你不會服軟的嗎?」
靳澤責備似的說了一句,目光落在我臉上時,就褪成了嘲諷和冰冷。
我捂著手腕上猩紅發黑的傷口,無措地看著靳澤。
現狀與過去五年的習慣,在這一刻界限模糊。
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為他會救我。
「她把煙按在我手上——」
「陳遙,我自己有眼睛,會看。」
他冷冰冰地打斷了我,「別想再用苦肉計騙我。」
8
靳澤拿出藥箱,小心而仔細地幫孟凝額頭的傷口消毒上藥。
我哆嗦著想跑出去,被他抓著手腕拖回來,關進了樓上的臥室。
半夜,我發起高燒,渾身滾燙。
朦朧間,手腕上有清涼的觸感。
我迷蒙地睜開眼睛,發現靳澤在給我的手腕上藥。
他的眼神很復雜,有懊惱,有自責和愧疚不安,甚至夾雜著些許淡淡的溫情。
我張了張嘴,有些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聲音:「……靳澤。」
「你能不能,放我走?」
他眼睛里零星的溫情一下子消失無蹤。
放下手里的藥水和紗布,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做夢。」
靳澤把我關了起來。
帶回婚紗和戒指給我試,卻又不許我踏出臥室一步。
反而是孟凝,開始堂而皇之地出入每一個房間。
她讓人毀掉了我種在院里的月季和山茶,換上大片盛開的玫瑰。
靳澤全都默許。
我問過他很多遍為什麼。
幾乎是哀求他放我離開。
可靳澤只是冷笑著掐住我的肩膀,毫無憐惜的親吻重重碾過我的嘴唇,幾乎讓我無法呼吸。
「想想你媽媽。阿遙,你想讓她再也找不到工作,甚至連自己都無法養活嗎?」
我們在一起五年。
他熟知我的每一寸軟肋,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麼。
我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卻突然生氣了似的,把我拖到鏡子前,逼我盯著里面正在受折磨的自己。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一直很會顛倒黑白嗎?」
「故意把自己弄傷用來嫁禍別人,這一套要玩多少遍才會膩?」
他從身后扣著我的腰,指腹蹭過后腰凹凸不平的疤痕,動作一頓。
隨即又像是遮掩內心的動搖一樣,用了更狠的力氣折磨我。
我卻只是愣愣地盯著鏡子角落映出的,房間一角放著的婚紗。
那是四個月前,靳澤帶我去找設計師定制的。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無比期盼著和他一起走入婚姻殿堂。
甚至暗中在心里演練了很多遍,祈禱到時候千萬不要因為緊張漏詞。
但一切,早在孟凝出獄的那個下午就偏離了軌道。
三天后的下午。
夕陽像天際失火,血紅色燒過大半天幕。
我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發覺臥室的門竟然沒有上鎖。
于是下了樓。
我看到院子里的水跡從泳池一路蔓延到躺椅邊緣。
遠遠地,傳來孟凝的聲音:「她是小三的女兒,所以跟她那個親媽一樣不要臉,說謊成性。」
靳澤有些煩躁地堵住她的嘴:「別在這種時候提她。」
「好好好。」
孟凝的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摟著他脖子嬌笑,「那就專心點。」
「靳總不是說要讓我好看嗎?上次那種程度,好像不太夠呢——」
我停住腳步,盯著不遠處躺椅上那兩道交疊糾纏的人影。
看著靳澤一邊落下一連串親吻,一邊挑開孟凝的泳衣帶子。
孟凝仰頭摟著他的脖子,頸線緊繃。
火紅的夕光籠罩在他們身上,像一幅顏料肆意潑灑的、骯臟的油畫。
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涌上來,我彎下腰去,干嘔到快把肝膽一并吐出來。
聽到動靜,靳澤抬頭往這邊看過來,臉色一變。
下一秒,我聽到了我媽的聲音,由遠及近,帶著強烈的恨意:「兇手!」
接下來的一幕,像電影里被刻意拉長放慢的鏡頭。
我看到我媽飛奔過去,沖靳澤身后的孟凝揚起手。
卻被靳澤一把推開。
他沒有絲毫收力,以至于我媽踉蹌了兩步,猛地向后倒去。
她的頭磕在臺階邊緣尖銳的棱角上,鮮血一瞬間涌了出來。
紅得刺目。
「……媽媽。」
我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想蹲下身握一握我媽的手,卻被靳澤一把摟住。
他蒼白著臉,頭一次失了冷靜,語無倫次地說:「阿遙,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