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父從不許我叫他父親。
直到我撞破他的書房里,全是寫給我的情詩。
我覺得惡心,連夜出國。
可他葬禮那日,我發現了一張被精心封存的合照:我望著鏡頭,而十八歲的時羨望著我,
目光虔誠而熾熱。
但,明明我被領養那年,他就已經三十了。
1
時羨死了,在我出國的第二年。
我從管家手里接過時羨的骨灰盒,整個人不自主地發顫。
心緒翻涌著,我怔愣了好半晌,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我自幼被時羨領養。
他用了十年,將我從一個自卑怯懦的小乞丐,寵成了驕縱精致的小公主。
我很依賴他,用了十成十的信任。
在京城,想和時羨攀親的權貴多到數不清。
他們總是用精明的眼神鎖定我:
「梔梔真是出色,不知道哪家小子能有福氣娶到時總的女兒。」
時羨總會莫名冷了臉,無聲地攥緊我的手。
久而久之,關于我是禁臠的謠言愈演愈烈。
我沉不住氣,沖進書房質問他,為什麼從來都不讓我叫他父親,卻意外撞破了滿柜子的情書。
一字一句,都是關于我。
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的信仰崩塌了。
惡心的感覺席卷全身,我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連夜出國,銷聲匿跡。
我幻想過很多次重逢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會是死別。
我原以為我是恨他的,可眼淚早已比理智先一步決堤。
心臟悶痛,我輕輕摩挲著骨灰盒,忽然任性地想留住他。
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我不顧眾人的驚呼,掉頭就跑。
墓穴太冷了,時羨最怕寒,他一定不喜歡那里。
上樓速度太快,我猛地絆倒。
骨灰盒狠狠磕在地上,開裂。
呼吸一窒,我驚慌地去撿,卻發現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張被精心封存的合照:我望著鏡頭,而十八歲的時羨望著我,
目光虔誠而熾熱。
但,明明我被領養那年,他就已經三十了。
2
心跳不可控地加快,一個大膽的猜想撞進腦海。
急于求證,我跌跌撞撞地奔向書房。
打開門的一剎那,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
再抬眼,我竟然一身校服跨坐在學校墻頭。
「喂,好學生,到底跳不跳?」
尋聲望去,是十八歲的時羨。
他雙手插兜,懶洋洋地仰頭看我,一雙桃花眼彎彎的,好看的要命。
午后細碎的陽光灑在他鮮活稚嫩的臉龐,泛著一層淡淡的柔。
我這是穿越了?
眼眶一熱,我直直撲向他。
周圍登時爆發出一陣起哄聲。
「時哥可以啊,連年級第一都拿下了!」
「呦呦呦,這就抱上了?」
結實的小臂緊箍著我,時羨語調玩味「這麼主動?」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只能習慣性地將腦袋埋進他的頸窩。
一如從前每個無措的時刻,我都會躲進時羨寬厚的懷抱。
「抱上癮了?」時羨痞氣地挑眉,低頭戲謔地望著我。
「不是。」燥意漫上臉頰,我急忙否認。
時羨沒再搭理我,領著一幫小弟轉身離開。
我只能本能地跟上去,拉住時羨的衣角:「我能和你一起嗎?」
畢竟現在我只認識他。
「隨便。」時羨微怔,冷淡地掃了我一眼。
時羨是在三十歲那年,領養了十五歲的我。
因為他一直以哥哥自居,也保養得格外年輕。
這倒讓我和十八歲的時羨相處起來沒什麼別扭。
「今天怎麼來晚了,你那專屬位子我可給你留著呢。」老板老遠就出來迎接。
時羨輕車熟路地走進網吧,抽出一沓錢,繼而輕笑:「小東西黏人,甩不掉。」
眾人赤裸的目光頓時都聚焦在我臉上,夾雜著輕佻的詞匯。
我感到難堪,正欲回懟。
一個打扮富貴的女人,就滿臉悲痛地沖進來,拉住了時羨的手:
「好孩子,你不愿意和媽媽回家,也不能這樣作踐自己呀。」
「你看看你都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了,天天逃課打架,你爸要是知道了該多失望!」
「那不都正合了您的心意嗎?」時羨似笑非笑地低諷,眸色冰冷。
「瞎說什麼,我全心全意為你,反倒被冤枉,真是不活了。」
女人眼中閃過震驚,隨即又哭嚎起來。
「那就去死。」時羨不耐煩到了極點,一字一頓地說。
嗓音極淡,像是在敘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周圍的人都不敢吭聲,喧鬧的網吧登時靜得可怕。
富太太哭得要背過氣去,被幾個保鏢攙走了。
時羨沉默地望著女人離開的背影,猛地一拳砸在鍵盤上。
鮮血立刻染紅了白皙的關節。
我心跳一頓,慌忙上前查看他的傷勢:「瘋了?再生氣也不能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你也滾,好嗎?」時羨利落地將手抽走,發泄似得操控著游戲里的拳擊手橫沖直撞。
十八歲的時羨,脾氣可真臭。
他不待見我,我還偏要治治他。
一身反骨的我快速啟動電腦,向他發起聯機挑戰:
「單挑?我輸了我立刻滾,你輸了你就得聽我的。」
時羨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輕蔑地嗤笑一聲,眼皮都懶得掀。
「不敢?」我故意激他,笑得燦爛。
「來唄,哭了我可不負責哄。」時羨戴上耳機,手指在鍵盤上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