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內心天人交戰,猶豫該不該動手。
「叔叔,你能帶我去游樂場嗎,我想坐一次旋轉木馬。」小女孩眼睛里全是期盼。
「你們這個鎮子還有游樂場?」我有點懷疑。
「有的,不過有點遠,我知道路。」小女孩很開心,拉著我的手就往另一頭走。
走了二十多分鐘,到達鎮子的邊緣,我終于見識到所謂的「游樂場」,一個兩米多高的滑滑梯,下面是幾個旋轉木馬,還有兩個破舊的娃娃機,看門的老人沖我們喊:「關門了,明天再來。」
小女孩露出失望的神色,我掏出一百塊,對那老人說:「放我們進去玩一會,今天她生日。」
「你閨女?」
我的心一疼,說起來,要是沒出意外,我和妻子的孩子也應該出生了,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呢,長得像我還是像媽媽?
女孩歡呼雀躍的坐上旋轉木馬,老人把機器發動,歡快的童聲歌謠中,木馬開始旋轉,女孩緊緊的貼在木馬前面,沖我招手。
我點燃一根煙,靜靜看著她。
就在此時,我聽到一聲細微的咳嗽聲,那聲音讓我寒毛顫栗,不會錯,那天我上樓梯時汪浩尾隨我,就是這樣的聲音。
媽的,那王八蛋就在附近。
我抽出別在腰后的刺刀就往門口跑,寒風不停灌進我脖子,我繞著游樂場找了三圈,沒見到一個人影。隨后那個老人出來喊我,說時間到了要我們走,他手上夾著煙,不自覺咳嗽兩聲,我背后都是汗,才明白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5
小女孩靜靜走在我前面,已經十點多,小路上已經沒有人蹤,那女孩玩了旋轉木馬后變得異常安靜,她帶我走到一片竹林前。
「這是哪,你不回家嗎?」我有點疑惑。
「叔叔,你可以動手了。」小女孩靜靜看著我,眼睛里是一種超越年齡的東西。
「你……說什麼?」我無比錯愕,風吹在臉上就如刀割。
「叔叔,我知道你是誰,前幾天有警察叔叔來找我,說我爸爸殺了人,當時他們在紙上寫了很多東西,我在上面看到過你的名字。」小女孩坐在地上,微微低頭。
這個孩子比我想象的要聰明,她早就知道我是來報仇的,吃完一頓好的,完成自己的生日愿望,現在坦然地接受著結局。
「你為什麼不跑?」
「我不跑,我爸爸做錯了事,我替他還債。」
「我不是來找你的,你告訴我你爸在哪,我放你走。」
「我不知道他在哪,叔叔,這就是我媽媽的墳墓。」小女孩指了指身后的地方:「你殺了我后,把我埋在她身邊吧。」
「你他媽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我渾身的血都沸起來,把她整個人提起來,吼著說:「你爸殺了我老婆,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她畢竟是個十歲的孩子,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嘴唇不停打顫。
「對不起。」她身體在發抖,眼神卻很堅定。
我把刺刀抽出來,高高的揚起。
我想到很多畫面,我和妻子結婚的喜悅場景,妻子滿身是血的倒在墻邊,汪浩咬牙切齒的臉,他落荒而逃的模樣,岳父岳母安慰我的神情……
人性和獸性,中間到底有沒有一條分界線?
這一刀不下去,我怎麼對得起妻子,這一刀下去了,我還能算個人嗎?
6
來的時候我心里有個無比邪惡的計劃,把這個孩子殺了,用手機拍下來整個過程,發在網上后去派出所自首,不管汪浩會不會被抓到,他都會看到這個視頻,我相信,在他的余生里,他也無法再睡一個好覺。
這是我能想到最解恨的手段。
但當我看著那孩子害怕的樣子時,我還是無法下手,我不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我松開她的衣領,帶著她回到那個廉租房。
那孩子估計是受了驚嚇,加上穿的衣服單薄,回去的路上不斷咳嗽,臉蛋燒的通紅。我摸了摸她的額頭,至少有三十九度。她趴在桌子上神志模糊,現在這個情況,只要我不管她,說不定第二天這孩子就沒了,我也不必承擔什麼責任,但我還是脫掉自己的外套,裹住她瘦小的身子,把她抱起來往醫院趕。
這破地方沒有計程車,我問了一路,終于趕到那個醫院,女孩燒的越來越厲害,迷迷糊糊說胡話。
那個小醫院只有一個女醫生在值班,我滿頭是汗的要她給孩子輸液,那醫生居然在打哈欠,說:「你先去繳費。」
我一腳踹在鐵門上,發出巨大的聲響,我沖她吼:「老子有的是錢,你先救人。」
女醫生被我的動靜嚇住,瞥見我腰邊的刀,估計我不是好惹的,不再廢話拿出體溫計,又去藥房拿葡萄糖液。
「怎麼樣了?」我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女孩。
「在退燒了,這孩子營養不良,抵抗力差,你們平時給她吃的什麼啊?」醫生責問我。
「不好意思,我剛剛態度太差。」我把話題岔開。
「再輸一瓶就可以回去了。」
午夜的鐘聲在回蕩,我繳了三百多塊錢,把身上剩下的錢卷成一團,塞進女孩的校服口袋里,她還在昏睡,但表情不再痛苦。
我無比的疲倦,走出醫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