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宋暮也早已不記得那個人是誰。

設計師起初并不知道宋暮遭遇意外導致忘記了關于手鏈的那段記憶，所以并沒有察覺到宋暮漸漸蹙起的眉心，只重述宋暮說過的話:

「您當時說，那個女孩雖然并不認識您。」

「但她是您每每想起都會怦然心動的人。」

「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也希望她幸福。」

然后他望向一直站在宋暮身側沉默不語的我，像是恍然大悟般開口:

「一定是這位美麗的女士吧，您和宋先生很般配。」

我始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在他的錯誤猜測里告訴他:

「不是我。」

后來宋暮對著那條手鏈從傍晚時分一直坐到夜暮降臨，終于在窗外飄雪的夜色里，有些緊張地對我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那時的我打算送給誰的，但我很確定，我不會愛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喬蔚，你相信我。」

我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的初雪，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我問他:

「宋暮，這是我們在一起后看的第一場雪，好看嗎？」

他有些克制地握住我的手，不看雪，只看我:

「以后每年的第一場雪我都陪你一起看。」

我釋然地笑了笑，歪了歪腦袋對他說:

「我相信你，宋暮。」

我相信他在這一刻，是愛我的，但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去相信那條手鏈的主人不是他曾愛的人。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那場意外，宋暮愛的依舊是她。

或許是我回答他時的表情太過淡然，又或許是他想要的「相信」太容易得到，總之各種復雜的因素堆疊在一起讓他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都產生了極大的不安全感，經常對我說:

「總覺得你會離開我，怎麼辦？」

我笑他:

「宋暮，沒有安全感的人明明應該是我。」

但我沒說出口的是，他的感覺是對的，我會離開他，不過不是現在，而是等那個深愛別人的宋暮出現的時候。

可我沒想到，那一天會在我毫無準備時突然降臨。

12

就在我獲獎的那天。

那并不是一個很大的獎項，但我出道的時間也不長，從最開始的龍套到因為一個惡毒女配出圈，再到不溫不火地去演一些女主，任何一次獎項的肯定對我來說都是巨大的鼓勵。

宋暮不會干涉我的演藝事業，只會在閑暇時陪我對戲，聽我分析角色的心理轉變，也會在我試戲失敗時安慰:

「下次或許會有更適合你的角色。」

「喬蔚，你會成功的。」

他在我的身邊看著我一步步走過來，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理解我獲獎時的心情。

所以為了祝賀我，當我領完獎被他帶上車回去時，隔江兩岸的天空，是爆開的漫天煙花。

意外也是在這時候發生的，過綠燈時左側突然沖出一輛失控的貨車，宋暮迅速轉動方向盤，一陣劇烈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過后，車撞上了路邊的護欄。

安全氣囊彈了出來，各種混亂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又遙遠。

所幸的是，這起車禍并不嚴重，就連那失控貨車的司機都只是胳膊骨折。

但宋暮的記憶恢復正常了。

當我從醫院醒來，慌張地沖到宋暮病房，看見他頭上繞著一圈紗布，帶著疑惑的眼神看過來然后不解地叫了我一聲「喬小姐」時，我就知道，我們結束了。

那一刻的感覺就好像一直懸著的心終于重重摔在了地面，從此以后再也不用為此擔心，但四肢百骸也像瞬間脫力，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對他說出一句:

「抱歉，走錯病房了。」

我重新回到了只有一個人的世界。

經紀人得知情況后委婉地問我:

「為什麼不去告訴他?」

「因為他本來就有愛的人。」

那條手鏈就是最好的證據。

與其面對他的質疑，不斷去證明，去強求一份不再屬于自己的愛真的很沒意義，還不如多拍兩部戲。

我會傷心，會難過，會痛苦，但我依然能好好生活。

但我沒想到宋暮會在一周后找上門來。

當時我剛結束一天的戲份，有些疲憊地回到酒店，走出電梯正要開門時，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熟悉的、低沉的聲音:

「喬蔚。」

背脊瞬間繃直，我轉身看過去。

他斜斜倚靠著不遠處電梯一側的墻壁，吸頂燈的光線落在他身上，頭發有些許凌亂，身形清瘦挺拔，依舊是深邃俊朗的五官。

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四目相對間，他踩在落腳無聲的地毯上走到我面前，微微低下頭，一本正經地打開他手中的文件夾，一字一句對我說:

「雖然我并不記得了，但根據我這一周查出來的證據。」

「約會、同居、以及各種包括但不限于牽手、擁抱的親密行為。」

「所以，我們現在是合法合理的情侶關系。」

「對嗎？」

然后在我還沒從巨大的信息量中反應過來時，他從口袋里拿出那條當初不知如何處理，最后讓設計師帶回去的手鏈，遞給我:

「喬蔚，這原本就是我要送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