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唐離在見到我那一瞬間，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把門往回關，我忙伸手用力抵住:

“別…唐離，能不能告訴我，輕舟在哪兒？”

“我呸！你和那個姓江的女人一起有多遠滾多遠吧，別再禍害輕舟了我謝謝你！”唐離一邊罵，一邊手腳并用使勁把我往外推。

隨后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聲音大得整棟樓都能聽見。

沒辦法，我只能守在外面，直到昏暗的樓道里，重新滲出光亮。

“你怎麼還沒走？”

唐離站在門前，一臉驚訝。

我動了動酸軟的四肢，疲憊地開口:

“如果罵我能讓你解氣，那我就站在這里，讓你罵到滿意為止，只要你能告訴我現在輕舟在哪兒，總之我一定要見到她，拜托了唐離，算我求你。”

“她不會再回你身邊的，就算我告訴你她住的地方，你也只是多吃一遍閉門羹而已。”唐離冷漠地望著我，語氣不容質疑。

“為什麼？”我愕然道。

“為什麼！？你好意思問我？！”唐離瞪大眼，表情充滿不可思議。

我回過神來，急忙解釋:“紀念日那天我沒去是有原因的，因為——”

“江苒是吧！？”唐離不耐煩地打斷我，嗤笑一聲:

“你別膈應人了蕭嶼，你是不是以為非得上床了才叫出軌啊，你因為江苒傷了多少次輕舟了你心里沒數嗎？是是是，你從小和她一起長大你不能和她一刀兩斷，所以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得出現，可是江苒需要你阮輕舟就不需要你嗎！？”

“你覺得沒因為江苒回來跟她提分手你就偉大了是不是，你仗著她喜歡你就有恃無恐，仗著她善解人意就得寸進尺，今天吃個飯明天逛個街的你惡不惡心！”

“誰是你女朋友你分不清啊，你瞎了嗎！？她把你捧在心尖上的時候你不在意她，非得等人走了再死乞白賴地說挽回，你賤不賤吶！？”

唐離字字誅心，卻也句句屬實。

我啞口無言，半點辯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的那些措辭，在此刻顯得蒼白又無力。

“你想知道她在哪兒是吧，行，我告訴你。”

我含在嘴里的“謝”字還沒說出口，唐離卻突然笑著點了點我的肩:

“不過我不是為了要幫你，而是我希望你能親自品嘗一下她的痛苦，那種被最心愛的人一次又一次漠視的痛苦，如果你真的像你說的那麼愛她。”

“你知道的吧蕭嶼，一旦她做了決定，那麼在放棄你這件事上，她會做的比喜歡你更好。”

6

我如愿知曉了輕舟的去向，可當我真正去找她的時候，每離她進一步，我反而更慌一分。

途徑一家珠寶店時，我停住了腳步，

如果我和她求婚呢？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里迅速散開，然后生根發芽。

嗯，我想和阮輕舟結婚，想這輩子都跟她在一起，

只要我們之間還有一點點可能，那麼以后阮輕舟在哪，蕭嶼就在哪。

一小時后。

我望著手心里晶瑩透亮的戒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想必她戴上是十分好看的。

這一刻，我終于坦誠而堅定地面對了自己的心意，我希望在身邊的人，一直都是阮輕舟。

不曾變過。

只是，她真的還愿意接受我嗎？

我坐在小區的長椅上，手心里攥著的戒指盒被蒙上一層薄汗。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我害怕阮輕舟會拒絕我，害怕看到她那種已經什麼都不在乎的眼神，

所以，我竟然連上去敲開她家門的勇氣都沒有，天寒地凍的就這樣在下邊等著。

可憐又可悲的期望著如果待會兒她看見了會不會心疼，

結果是她不會。

因為很快我就見到了阮輕舟，眼里只有一閃而過的吃驚，余下就是毫不在意的淡漠，

甚至在抱她的時候，察覺到了她若有若無的抗拒，

我一顆心沉到谷底，下意識攥緊了手里的戒指盒，被硌得生疼。

原本想好千言萬語的鋪墊也沒有了，趁著她去倒水的間隙，愣頭青似的開口:

【我們結婚吧。】

大概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到，阮輕舟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我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她的反應，笨拙又生硬地說著自己的承諾，企圖從她眼底看到一絲絲的動搖。

只可惜從頭到尾，她沒有流露出半點心軟的意味，

然后，一字一句的和我說，每一次因為江苒拋下她的時候，她是怎麼過來的，她厭倦了這樣的生活，也厭倦了我。

不同于唐離的咬牙切齒，她說每一個字的時候都很安靜，語氣普通得像在和我討論的今天的天氣。

包括說放棄我的時候。

我拿著戒指的手就那麼僵在原地，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不管是【我愛你】還是【對不起】，對于阮輕舟來說，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已經不愛我了。

7

我不記得是怎麼回的家。

推開門的時候，我甚至連燈都不敢開，窗簾也沒留一絲縫隙。

好像只有在漫無邊際的黑暗里，我才能得到一點點喘氣的機會，

這個曾經遍布她氣息的家里，忽然就變得空蕩蕩了，

空得讓人難受。

我忍著胸腔劇烈的顫抖，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煙，嗆得我眼淚直流，也沒法將阮輕舟三個字從腦子里抹掉。

她不愛我了。

阮輕舟不要我了，她說放棄我的時候，簡單得就像隨手扔掉了一件不喜歡的衣服。

哪怕她能夠像唐離一樣，指著鼻子狠狠罵我一頓，或者扇我兩巴掌泄憤也好。

最起碼還能證明她對我有一點點的在乎。

可現在看來，我連擁有她的【恨】都不配了。

她看向我的眼睛里，除了冷漠和疏離，還有幾乎令我絕望的，平靜。

仿佛我跟那些她上下班在地鐵里遇到的路人沒什麼兩樣。

一樣的舉無輕重，一樣的可有可無。

我總算是明白，唐離那句【希望你和她你一樣痛苦】是什麼意思了。

果然啊，在放棄我這件事上，她做得比喜歡我，更好。

7

像是突然有了時間和空隙，我開始反思在這段感情里，作為男朋友的我做了些什麼，

本來一切都很好的，從我和阮輕舟表白，到我們在一起，一切都順理成章，

我是真的喜歡她，也真的想她能一直在我身邊。

唯一沒想到的是，有一天江苒會回來，接到她電話那天我整個人都是懵的，

江苒家里出了些變故，導致她和家里人鬧了很大的矛盾，一氣之下直接自己回國了。

出于我們兩家的關系，我父母知道后特別叮囑我，要我平日里幫忙照顧一下江苒，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座城市，除了我大概也不認識其他人，

況且，再怎麼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于情于理，我不能不管她，

只是那時候的我沒有意識到，這個決定，對阮輕舟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我以為只要我在她身邊，我以為只要不跟江苒發生曖昧，她就不會難過。

我自以為將界限把控得很好，實際上早就模糊了，在我一次又一次因為江苒拋下阮輕舟的時候。

也許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她在不停地忍耐，不停地給我機會，直到什麼希望都看不見。

我終于明白，其實阮輕舟在意的不是紀念日，而是我，她希望我能顧及到她的感受，看到她在這段感情里的付出，理解一直以來她所受的委屈。

那是她留給我們之間的，最后一次機會。

可惜我太自以為是了，我吃定她離不開我，總以為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會原諒我，進而肆無忌憚地揮霍著她的愛。

難怪阮輕舟要放棄我。

活該。

真他媽活該。

8

我沉浸在失去阮輕舟的痛楚里，混沌到連每天是幾月幾日都不知道。

直到江苒敲開家里的門。

我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些日子里江苒給我打了很多個電話，微信也發了一堆，我都沒理。

進屋看到滿地狼藉以及不修邊幅的我時，江苒的神情寫滿了難以置信:

“蕭嶼，你在干什麼？”

“阮輕舟和我分手了。”我輕聲說。

“所以呢？”江苒冷哼一聲踢開腳邊的酒瓶，

“你就打算從此和我老死不相往來了是嗎？當初我離開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要死要活的。”

我疲憊不堪地閉上眼，

“你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可以走了。”

江苒皺眉，語氣也頗為不滿:

“不就是一條朋友圈而已，大不了我去和阮輕舟解釋一下還不行嗎，我是和你接吻了還是和你上床了，她有什麼好矯情的，莫名其妙。

”

“蕭嶼，你這是在怪我嗎？”

我搖搖頭，然后說:“不怪你，怪我。”

“我習慣了從小就被你依賴，習慣了大事小事都順著你，即便你不喜歡我，我仍然把你視為很重要的存在，以至于為了你一次又一次的忽略陪在我身邊的阮輕舟，因為我答應過要好好照顧你，所以每一次你和她起沖突的時候，我都選擇了你。”

“但是江苒，我發現我一直都錯了，這些所謂的“照顧”不該成為我傷害阮輕舟的理由，我過于在意你的情緒，毫無底線的縱容你一切無理的要求，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對你，可能更多的是年少時被拒絕的不甘心，又或者是作為男人的那點自尊心在作祟。總之，我們之間，沒有愛，我愛的人，一直都是阮輕舟。”

“往后我不會再管你的事，你是選擇繼續留下也好，回去國外也罷，無論如何，都跟我無關了。”

我長舒一口氣，有些訝異自己居然還能清醒的說這麼多話。

江苒怔在原地，一瞬間臉色變得慘白，半響，才紅著眼睛問我:

“你什麼意思？”

“我們認識快二十年了現在你要因為一個阮輕舟跟我徹底劃清界限是嗎！？你把我從小寵到大現在你說以后都不管我了是嗎？”

江苒哽咽著往后退，拿起一旁的抱枕泄憤般地朝我砸過來。

我沒躲開，也不答話，耳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苒擦干眼淚，恢復了方才高高在上的姿態，唇邊還掛著一抹譏諷的笑:

“裝什麼深情人設呢蕭嶼，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是，我是過分，我是傷了阮輕舟，但那又怎麼樣，不都是你慣的嗎？”

“現在你說你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說完，江苒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的走了，門被摔得震天響，炸得我腦仁疼。

9

我重新把家里收拾好，結束了那種糟糕混沌的生活，

家里空掉的地方我都保留著，因為那些都屬于阮輕舟。

即便她已經放棄我了。

但是沒關系，至少我不會放棄。

比起當初阮輕舟對我的執著，我做的還遠遠不夠。

這一生還很長，我還有，很多個八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