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回到那間小公寓。
她收拾得非常干凈整潔,內務都快趕上我了。
這次我的時間比較多,因為我打了結婚申請報告。
我們隊長一般不會批這麼長的假的,但我們全隊,包括他自己,一水兒的光棍。
一見我打報告,就給我把之前沒休完的假都補給我了。
有整整七天!
公寓的廚房不止是干凈,完全可以用嶄新來形容,她壓根沒用過。
搬家的時候沒煮成開鍋飯,那我給她做頓晚飯吧。
我手藝還行。
快做好的時候,我聽見開門聲,和她的腳步聲。
她花了二十幾秒才找到我,比我想象中的慢點,畢竟我一直在發出聲音提醒她。
她見到我的一瞬間就哭了。
把我的心哭成了皺巴巴的梅干菜,又皺又咸。
我們接吻。
咸咸甜甜的。
咸的是淚,甜的是她。
「先吃飯還是先驗貨?」我問
「飯一天能吃三頓,你我一年能見幾次?」她反問。
嗯,這個回答非常的小章魚。
我將她抱起,走向浴室。
我們合二為一,彼此都想將對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
在白光忽至的時刻,我沉在她耳邊說,「小章魚,我愛你。」
我正式帶她回家見了父母,我很早以前就和父母說過,她是我想娶的人。
我父母也很喜歡她。
她說她想養條狗。
我給她領養了一條退役軍犬,就想著,聽話懂事還能保護她。
她給軍犬取名為大魚。
???
「它叫大魚我叫什麼?」
「你叫太魚。」
???!!!
大字多了中間那一點,是我想的那樣嗎?
我帶回了政審是需要的表格,一大踏,每一張都必須她親自填過。
填完表還要去體檢。
體檢我在外面等她。
出來時她拿著表格一張張地檢查。
「怎麼了?」
「剛被人撞掉了,我看弄臟沒。」
「弄臟一點沒事的,這個就是走個明面,你往上三代早就被暗中查過了。」
她的表情一冷。
我好像說漏嘴了…
如果當時,我再警覺一點,問細一點就不會…!
在婦幼保健院的檢查科室里,怎麼會有男人撞到她!
等表格搞定,體檢搞定,蓋章搞定,七天差不多就過完了。
我說半個月之后就能拿到婚姻登記證明,然后就可以領證了。
以后她想來看我就可以來隊了。
我們隊里的家屬樓,終于要有人住了。
7
然而轉折來得讓人始料未及,我大伯輾轉幾層關系才聯系上我們突擊隊。
她在我父母面前被人掠上了一輛沒有車牌的面包車。
對方很熟悉城市監控布局,幾乎完全躲開了監控,很難追蹤。
最后面包車在郊外找到時,里面只有少許的血跡,全是她的。
我父親駕車去追出了車禍,現在還在醫院里。
隊里收到一段視頻,是在顛簸的車廂里拍的,她在昏迷中。
對方提出要求,要用她換一個人,上次抓獲的一個制毒骨干。
我們基本可以確認這人就是上次聯合緝毒案失蹤的那一個。
我們在全力尋找他們的準確位置,并快速辦理所有協作辦案的手續從看守所提了他指定的那個人出來。
但對方很快發來了第二段視頻。
第二段視頻,隊長不讓我看。
我知道,這意味著她一定出了很嚴重的事。
我想起那個全身骨頭被敲碎,頭顱被敲到凹陷,雙腿被剝皮的緝毒警察。
「她還活著嗎?」我的聲音抖得不像自己的。
「…還活著。」
活著就行,只要活著一切都會過去的。
小章魚,活下去。
等我!
一定要等我!
「找到了!在中緬邊境的原始森林里。」
「能定位到確切地點嗎?」
「定位到五公里范圍內了。」
「繼續縮小范圍。一組跟我出發。」
隊長沒說不讓我去,因為他知道攔不住我的。
此時距離她被掠走,已經過了 18 小時…我們坐上直升機,極速前進約一小時,到達了定位處。
(注:軍用直升機極速前進一小時約 350 公里。)
目標范圍也縮小到一公里。
不知他們在哪里,只能落地一寸寸搜尋。
一公里放在平原不大,但是這是原始森林。
遍布的參天大樹全是他們的遮蔽物。
好在,毒販并沒有和我們玩貓和老鼠的游戲。
沒多久,我們就找到了古樹下的一個廢棄木屋。
她就在那里。
我看著木屋,一陣心悸。
小章魚,我來了,再等等我。
隊長對我說,要把這當成一次尋常的人質營救,不能被私人感情左右。
人質要解救,目標要活捉。
我作為狙擊手,第一時間占領有利高地,架好 88 狙。
瞄準鏡里,我終于見到了她。
她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這次的她如一個殘破的娃娃被歹徒挾持在身前,她的衣服已經破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雙手被反剪在身后,肩膀青紫腫脹,身上滿是可怖的傷痕和血跡。
匕首在她的脖子上刻出深深的血紅印記。
我的手在微微發抖。
她很久都沒有動過了。
我對著通話器說,「…人質情況不好,申請立即擊斃目標。」
「大魚,正在談判,我們一定會把人質解救出來的!你先穩住,千萬不要開槍…」
「人質情況不好…」
「冷靜!大魚!服從命令!」
自額上流下的冷汗滴入眼球,刺痛不已,我卻不敢眨眼,不敢伸手去擦。
我的瞄準鏡一直鎖定著目標,一刻也不敢放松。
這是我六年來,千百次任務中,最害怕的一次。
歹徒的嘴一張一合,我在讀唇。
他說把人和貨給他,安排送他們離開。
隊長全都答應。
章曉的頭突然抬了一下,幅度不大。
她在找我!
她在找我!
隨著她的動作,抵著她脖子的刀猛然一緊,她的脖子立馬出現一條血痕。
「隊長!你跟章曉說,說我來了,讓她一定要撐住,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著急地對著通話器吼道。
「好!」
然而并沒有等到隊長開口,我就從瞄準鏡里看到她的腦袋重重地向一側偏去…
拜托!她只是昏了過去……
一向無神論的我第一次向老天爺祈求。
可上天似乎怪我不信耶穌不信佛。
她的遺體被蒙上白布推了出來。
面容平靜,像是死前沒有遭受什麼痛苦。
可尸檢報告卻告訴我,我的小章魚她全身都是鞭傷,耳鼓膜破裂,后背皮膚被割開數塊,下…體撕裂…,體內殘留足以致死劑量的海洛因……
面對她慘白恬靜的面容,法醫按了按我的肩頭讓為她蓋上白布送送她,可我卻周身脫了力,連僅僅為她提起白布挽容的氣力都沒有。
她在被掠走前給我打過電話,她給我發的最后一條微信是【喻承淮,我好害怕,你快回來。】
可她卻連一句,我的【別怕,我來了。】也沒等到。
小章魚,對不起,如果你沒有遇到我就好了。
小章魚,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曾經我驕傲我的職責是保護世界。
可現在,我的世界它碎了……
來源:知乎 作者:嘿芝麻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