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小姐在手機視頻里嘆了口氣:「你這個月的戲拍完,馬上回來給我去做醫美!」
拍攝進度順暢,我每天都沉浸在劇情中,但仍想繼續改進。
直到有一天李生出現在片場。
他和導演一起看了這幾天拍的片段,聊了許久,我遠遠地站在旁邊觀望。
他回頭,在人群中找到我,朝我揮了揮手。
我心懷被指點的期待,走上前。
他說:「我以后會每天來片場。」
我一怔。
「我能幫你的不多,但你要有什麼需要,我就坐旁邊,隨時找我。」
「為什麼你又回心轉意了?」
他只是笑道:「因為這片子不錯,你演得也不錯。」
26
李生說到做到,在后來的拍攝中真的跟劇組一起到處跑,每天都來片場,陪我對臺詞,陪我找情緒。
他的指點是一針見血的,如何入戲如何抽離,他給出的建議都行之有效,打通了我表演路上不少的堵點。
最后殺青那天,我抱著花,穿過人群去擁抱他。
他的雙手遲遲沒有回抱住我。
只是客套地說:「恭喜你,獎項預定嘍。」
「回北京我請你吃飯!」
「不了,我明天去廣州轉個機,回澳洲了。」
「那明年,明年你不還要來刷墻嗎……」
他打斷我:「不會再來了。」
他的語氣就同他的笑容一樣,從來都是慢條斯理,輕描淡寫。
27
我和李生一起到機場,但各有各的航班。
臨別前,機場外下著細雨,他先登機,和我說再見。
看著他的背影,我忽然喊住他:「你說我能拿獎,是真的嗎?」
他笑道:「是啊。反正如果我是評委,一定讓你拿。」
「那他們說你生病了,是真的嗎?」
早在我抵達拉薩決定向他求教的第一天,我搜索他的新聞,最新的一條動態是媒體稱有好友爆料,說他已經罹患不治之癥。
這樣越界的問題,我直至今天才敢問出口。
「不重要。」他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那什麼是重要的呢?我確實猜不透他這個人。
28
入行第十年,我第一次在國外獲獎,是澳洲的一個電影節。
領完獎,我去李生家里拜訪他。
他沒有拒絕我的探訪,也不在乎他那副瘦骨嶙峋的模樣可能會嚇到我。
他一邊在花園里澆花,一邊聽我坐在旁邊講話。
「昨天我得獎了。」
「領獎的時候,我用英文說,希望自己以后還能塑造出更好的角色。」
「然后我又在心里用中文說,希望還有機會,和你一起去布達拉宮門口刷墻。」
他回頭看我一眼,笑了。
「你應該希望你還能拿更多的獎。」
我不置可否地擺擺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再拍這樣的好本子了,網友說這就是個野雞獎,我演得也不夠出色呢,還有人說我是靠跟評委睡覺才拿到獎的。真好,這麼多年,終于有人懷疑我是被潛規則的了。」
他背過身子,用力地咳嗽了兩下,然后就給我下逐客令。
「一會兒醫生要來給我打針,就不留你吃飯了啊。」
我也不多過問,穿上外套就走,剛推開門走出幾步,又聽見他在身后叫我。
「金憐。」
我回頭看他。
「你是有韌性的女人,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會成功的。」
我抬手遮擋住刺眼的日光:「我知道啊——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他想了一會兒,才回答:「不重要。」
他站在屋檐下,身處昏暗中,仍是那樣溫和的笑容。
「重要的是,你知道我永遠會支持你。」
嗯,這我是第一次知道。
29
我回國后,還是又去了一趟寺廟。
有網上有傳聞說李生復出拍戲,是為了跟我這個三線演員女友合作,但事實上,我跟他沒有合作,也算不上情侶。
與其說是若有若無的情愫,不如說是我在毛毛躁躁的演藝道路上,遇到了一位能讓我沉下心在布達拉宮刷墻壁的朋友。
去寺廟的路上,我發現北半球入秋了,想來南半球也到春日時候。
我為他祈福,萬物新生,愿李生能也擁有新生。
30
出道第十二年,我的知名度到了出門要戴上口罩的水平。
也是這一年,我第一次被人拍到了戀愛的實錘證據。
對方是臺灣某科藥業集團的二把手,年輕有為。
也是常駐娛樂板報的浪蕩公子,最轟動的代表作,是在前女友結婚前一晚都要和她睡最后一覺。
他名叫紀牧。
31
我和紀牧的相遇,是因為那時我剛飾演完一位抑郁患者,但下一個片約接踵而至,要我飾演切合主旋律、熱愛生活的積極人物。
情緒的割裂讓我感到很痛苦。
「這是正劇,耽擱不了,我給你一個周的時間,你隨便在國內找個地方調整好情緒,一周后回來好好給我參加開鏡拜神。」喻小姐在工作上向來用如此嚴厲的態度對待我。
我于是去了臺北。
相熟的朋友宴請我,晚上又轉場去會所喝酒,朋友又打電話叫來了其他人。
十二年的演藝生涯中,我時刻保持謹慎,嚴于律己,極少有放縱的時候。
那晚是一次例外。
當時紀牧在和其他幾個公子哥賭牌,我手中還拎著酒瓶,已經有幾分不清醒,晃眼看見他手邊的煙盒。
我走到他身旁:「借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