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顫抖著手拿過酒瓶,擰開瓶蓋,晃眼看見腕表上的時針指向。
已經超過午夜十二點,耽誤我回去做形體拉伸的時間了……
我不再畏縮,拿著酒瓶反手就往他傷口上嘩啦啦地灑。
他疼得青筋暴起,一腳踹翻了桌柜。
我看他一眼。疼死算了。
15
我拿起一塊紗布,覆蓋在江揚那塊駭人的血肉上。
忽然聽見他問:「剛才他們出多少?五百?」
我這才抬頭看他一眼,目光從他沾了血跡的臉頰上掠過。
他輕笑道:「撲街,有眼無珠。」
我將那只帶血的夾鉗又扔回原來的地方去。
他抬手握住我的下巴,被疼痛汗濕了臉,眼中卻滿是不怕死的情欲:「一晚,我給你五百萬。」
16
江揚與男主角的適配度為百分之百,有權勢,又暴躁、癲狂。
我沒有同意他一晚五百萬的要求。
但我也沒有拒絕他后面來片場探望我。
再見時他的傷已經好了,神采奕奕,身后跟著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群人烏泱泱走進片場,很有壓迫感。
「花。」他把一束很土的玫瑰送給我。
被打斷入戲的情緒醞釀,我很不爽:「你別打擾我上班行嗎?斷人財路,殺人父母。」
我剜他一眼,他也惱羞成怒,回頭讓身后那群跟班都滾出去。
很快清場開拍,導演卻不敢把江揚給請出去,還特地給他搬了張椅子。
今天拍攝的是我被黑幫大佬男主包養后的第一幕床戲。
尺度之大,導演要我怯生生地叫男主角寶寶,但又要打個擦邊球,讓我小聲地、含糊不清地叫,最好能讓觀眾聽成是「爸爸」。
江揚在旁邊抽煙:「叫你媽啊,要拍就好好拍,整這玩意兒能播嗎?」
導演一愣:「是是是,不能這麼怕……」
最后在江揚的指導下,情欲戲爆改純愛片。
下戲后,他送我回酒店,問:「導演讓你喊什麼,你就喊什麼?」
「嗯。」我低頭玩手機。
「什麼時候聽到你這麼喊我。」
他嘖嘖兩聲:「做鬼也風流。」
17
在江揚闊綽豪氣的出手下,我終于體會到做黑幫大佬的小嬌妻是什麼樣的心理狀態。
我依舊保持著每晚創作角色剖析的習慣,也并不避諱讓江揚看見。
有時候他看著看著,會忽然一把扯過我的頭發:「體驗你這個狗屁角色這麼久了,你到底愛不愛我?」
愛?我看著他的眼神逐漸渙散。
愛他,一定需要很強大的心理素質——
上一秒還溫柔地親親我的臉頰,下一秒就抬手讓一群赤裸的女孩走進房間,張開手臂展示身體,供他的小弟們挑選。
江揚說愛我,不一定是真的。
但他沒把女人當人,一定是事實。
我已打算盡快脫身,但沒想到還是輪到我頭上。
他為了拉攏其他社團的話事人,盡早統一戰線為他父親報仇,直接把我迷暈,打包送到一個七十歲老頭的床上。
陌生人的觸感讓我惡心。
我腦海中回蕩著江揚最后的那一句話——
「我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時間,你不該幫我做點事?」
18
劇本里寫女主當上社團大嫂后,被男主的仇人欺負,男主救下她為時已晚,殺紅了眼,這是男主的高光時刻。
江揚這一舉動,讓我深切領悟到被忽略的女主的絕望心境。
只不過他到底還有一點人性,七十歲的老頭剛準備脫褲子,他就抬腳踹開房門,一槍斷了老頭的右手。
一切都是他的障眼法,他早知道這個老頭就是殺害他爸爸的幕后主使。
利用我來拖延對方的這段時間,他已經把場子全給砸干凈了。
我穿上衣服,用指甲狠狠剮掉身體上被親吻的痕跡。
江揚收了槍,一把將我拽進懷里。
我到底沒忍住,這麼多年第一次哭得這麼厲害。
他用外套將我包裹起來:「哭哭哭,哭得老子心都疼。」
我張嘴就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疼地倒吸一口冷氣,仍笑道:「怕什麼?我又沒讓你真跟他睡,我怎麼舍得呢。」
19
入行第六年,我親眼見證了黑道太子的隕落。
江揚被 O 記阿 sir 反反復復抓去喝茶,最后警方終于找到定罪的證據。
販毒制毒、商業賄賂、組織賣淫……幾宗罪就夠他牢底坐穿。
惡霸落網,是多端發力的結果,榮幸的是,我也出了一點力。
阿 sir 暗中找到我,要我從江揚的手機里復制一段錄音。
我沒有拒絕,鏟除社會毒瘤,營造法治社會,人人有責。
江揚信任我,我得手也很順利。
那天他被抓的時候,還在和我一起吃午飯。片場餐食潦草,他每天都接我出去改善伙食。
警察請他回去配合調查,他大概以為還跟以前一樣,坐夠 48 個鐘出來繼續興風作浪。
他擦擦嘴,對我說:「你自己回去,晚上不陪你吃飯。」
我將沙拉里的最后一個小番茄送進嘴里:「嗯。」
他被帶走,我抬頭看向窗外,他的背影在蒼涼的日光中顯得虛無。
那就是我們的最后一次見面。
后來他托人給我帶了一封信,信上的字跡非常顛狂。
「賤貨,老子出來你就完蛋了。
」
我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20
我照舊去廟里,這次是為監獄里的無期犯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