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我抖得實在太明顯了,老板把我往上顛了一下,抱得更穩當些。
「你很害怕嗎?」
「我……不怕。」
他眉梢微挑:「你這個樣子,像一只待宰的小雞崽。」
用雞來做比喻,我黃鼠狼不要面子的嗎?
「老板……你衣服上有血。」
「放心,不是我的。」
嗚嗚嗚,就因為知道不是你的血我才害怕啊,你不會是抽空出去吃了個人回來吧。
「既然害怕,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工資還沒結。」
老板神情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
他微微垂下頭與我對視,眼中笑意沉沉,「你真的很有趣,總是出乎我的預料,為了獎勵你今天的懂事,晚上給你做炸雞。」
又是雞,聯系他話里話外一直以來的暗示,我猶豫了一下,忐忑道:「老板,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其實我是……」
「剛成年的小黃鼠狼嗎?我確實知道。」
他把我放在床上,轉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老板,那、那你是……」
他歪著頭眨了眨眼睛,笑得很神秘,「你猜猜看。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休息,晚上告訴我你的答案。」
15
老板究竟是什麼?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能看出我的我的真身,道行得有多高啊。
等等,他是什麼時候看出我真身的?
時光回溯,初見那日,他敲敲茶幾,說:「你笑得太甜了,像黃鼠狼給雞拜年。」
難道他是雞圈大佬?
我還當著他的面吃雞……
大大,我還有活著的雞會嗎?
可是他為什麼自己也吃雞……
他出去一趟帶著一身血回來……
額滴親娘誒,頭皮發麻,這事真是不能細想。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我決定收拾東西跑路。
不配合疫情管控可能會進警察局,但是留在這搞不好進的就是火化場了。
探出頭偷偷打量一番,老板不在外面。
太好了,就是現在!
我躡手躡腳摸到門口,握住門把手一擰,沒擰開。
「要先把旁邊那個圓形小鎖拉開。」
「喔,謝謝。」
依著提示,大門果然應聲而開。
碧海藍天上蕩著幾縷白云,樓下桂花香氣馥郁。
我原地生根,化身石橋。
「走啊,怎麼不走了?」
我打了個哈欠,兀自轉身回房,「怎麼晴天白日突然就有些困了,我再回屋睡睡去。」
老板重新洗了個澡的樣子,立在門邊,好整以暇地伸手拽住我后領,「我瞧你精神得很,想必是睡不著的。」
「去,打盆水來。」他揚起下巴指了指客廳那堆帶血的衣物。
我認命地聳下眉眼,一低頭就看見一粒水珠順著八塊腹肌一路滑向腰窩,消失在老板腰間系著的浴巾里。
水珠最后流去了哪里,我不敢多想。
這情景真是黃鼠狼做風箏——臊上天了。
害!
16
「你這是打算給雞燙毛嗎?」
老板換了身衣服,皺眉指著我手里那盆冒著白氣的水,「清洗血漬要用冷水。」
我用手攪了攪熱水,小聲喏喏:「可是……我不想碰冷水……」
老板似乎想到了什麼,怔了一下,走過來拿起衣服,嘆了口氣,「我自己來吧。」
雪白泡沫在他指尖跳躍,空氣中是熟悉的橙子香甜。
「幫我把袖子往上捋一捋。」
「啊?」
老板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直接把手半橫到我面前,這一下讓我忽然意識到他的手臂線條非常漂亮,白皙的腕骨邊上有一粒紅色小痣。
「……喔」
紅著臉重新把散落的袖子卷好,那只手卻沒有抽走,而是出其不意在我臉上刮了一下,留下大團泡沫,冰涼涼的,像夏天融化的冰激凌。
「老板你!」
當事人斜著眼覷我,唇邊勾起一個得逞的笑,這才顯得高興了一些。
「為什麼要跑?」
來了,坦白局!
坦白得好能不能給我來個痛快的嗚嗚嗚。
我低下頭,十指絞著衣角,老實交代。
「我從來沒有捉過雞……更沒有殺過一只雞。」
「嗯?」
見他不滿意,我連忙補充,「以后也、也可以不吃雞的。」
他不說話了,在水流下仔細洗去指尖上綿密的泡沫,神情專注,像在思考待會用哪只手終結我比較好。
巨大的壓迫感襲來,我終于忍不住撲通一聲跪下,抱著他的腿哭道:「老板,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你別這樣……」
一只手把我撈起來,指腹擦拭去淚水,老板的語氣有些無奈:「許朝朝,你才來幾天啊,哭多少次了,眼淚不要錢的是嗎?」
「是我自己想要哭的嗎?明明都是你一直欺負我!」
他無辜地舉起雙手,「我欺負你什麼了,老板親自干活,你在邊上看著,我就說了個『嗯』你還哭了,明明是你欺負我。」
「我……」
說不過他,我一窒,哭得愈發大聲,一抽一抽的。
老板微怔,隨即把我圈進懷里,一下下拍著我的背,難得軟下了聲音,「不哭了,有什麼好哭的,我以后不欺負你了。」
「可……可你要殺我。」
「我殺你做什麼?」
哼,還裝!
我嗚咽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了?」
「哦?說說看。」
「你是一只得道的烏骨雞對不對?」
周遭空氣安靜了一瞬,老板定定看著我,然后在我頭頂上揉了一把,輕笑道:「哎呀,被你發現了,可是你這麼可愛,我都舍不得殺你了。」
「真的嗎?」我期待地望著他,眼神晶亮晶亮的。
「真的,我保證。
」他肯定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