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小心翼翼地打聽他的喜好。
為他四處搜尋古譜。
為他熬過一個又一個夜晚,將那些古譜修復。
再一封封地遞給他。
他依然看都不看我一眼。
依然會在醉酒的時候掐著我的脖子問:「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耳邊突然一聲嘆息。
冰涼一點點在臉上抹開。
「早上便與你說了今日是阿茵的忌日,莫要胡鬧。」
「謝允的性子,你還不了解?」
我睜開眼,就見衛洵坐在榻邊。
顯然是已經知道剛剛的事情,手里拿了瓶膏藥。
「明日一早,我陪你回謝家,讓他同你道歉。」
我從榻上爬起來,冷笑:
「你又在這里裝什麼好人?」
5
嫁給衛洵之前,從來沒人跟我說過。
他是謝茵的未婚夫婿。
第一次見他,是在謝家的后院。
我躲在蘆葦叢后抹眼淚。
因為我跟著母親歡天喜地地回到謝家,還沒進門就聽到噩耗。
謝茵自焚了。
母親當場暈厥。
盼了許久的阿兄拿劍指著我:「都怪你!你為何要回來?!」
素未謀面的父親摔了一盞又一盞茶。
被認回的日子,與我設想的天差地別。
衛洵遞給我一方帕子,無聲地陪了我一個下午。
臨走時指指后院的小門:
「我就住隔壁,若悶了,可去找我。」
衛洵就像一束沖破烏云的光。
在周遭都是狂風暴雨的時候,給了我唯一的庇護所。
他教我識字,陪我念書。
那一條條繁復的內宅規矩,都是他逐一說給我聽。
衛家來提親時,我開心極了。
沒有家人的愛,有衛洵,我也知足的。
直到新婚夜。
他溫柔地待我,深情地看我,卻在登頂時,埋首在我頸窩。
情難自抑:「茵茵。」
便如一盆驟然而落的水,由上至下,將我澆了個透心涼。
「你知道謝允為何氣到打我耳光嗎?」
我惡劣地撇著唇角。
我一直對衛洵心存期待的。
他畢竟與謝茵青梅竹馬,一時忘不掉,很正常。
我這樣安慰自己。
只要我體貼地做一個乖巧的妻子,一個愛他的妻子,終有一日,他會看到我。
可到了今日,我不愿再體貼下去了。
「我說謝茵死得好,死得活該,死得……」
「謝棠!」
衛洵咬牙切齒地扣住我的手。
瞧,謝茵就是他的逆鱗。
提不得,碰不得。
一提就變臉。
「你今日到底怎麼回事?」
大抵是想起早晨已經給過我一次臉色,衛洵又放軟了語調:
「你明知……何必處處提她?」
「那你祝我『生辰快樂』吧。」
還來得及呢。
今日還未過去。
但凡他們有任何一個人,愛過我一分,給我一個誠摯的祝福。
我就能活下去。
衛洵抿唇,眸間泛起冷意。
意思很明顯。
謝茵「死去」的日子,你怎能肖想快樂?
怎配肖想快樂?
我又想笑。
「夫君,我真想看看,倘若你知道……」
喉間失聲。
【宿主你又忘了,這段劇情是我偷偷告訴你的……說不出去的。】
「知道什麼?」衛洵問。
知道謝茵沒死,又是為何沒死啊。
6
系統是在有次我哭著給謝茵燒紙的時候告訴我的。
因為謝茵留下的遺書,說既然爹娘找到了真千金,她這個假千金,便不要鳩占鵲巢了。
一度我也很愧疚。
很惶然。
是不是因為我回來,損了一條人命。
然后系統告訴我:
【謝茵沒死。】
【她跟她的情郎私奔了。】
它說謝茵愛上了一個窮書生,料定了家中不同意。
可直接私奔,又擔心父親和衛洵會窮追不舍。
干脆趁著母親去接我,父親出公差時,以我為借口,假死脫身。
為了做得真切,特地選在了我生辰那日,說:
「十五年前的今日欠了姐姐的,十五年后的今日還給姐姐!」
我真想看看啊。
癡情如斯的衛洵,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謝棠。」
大抵是我面上的譏誚太過明顯。
衛洵沉下臉,又不高興了:
「你不配提阿茵。」
扣著我的下巴就要來親我。
我掙扎,他摁住我的肩膀壓住我的腿。
我抽出手,不遺余力地將謝允那一耳光,還到了他臉上。
7
衛洵怒氣沖沖地走了。
他和謝允一樣,第一次在我身上見到反骨。
他撤走我身邊的下人,將我關了起來。
「夫人身體不適,需要靜養。」
我的確身體不適。
那日天還未亮,心絞痛卷土重來。
到傍晚時,嘔出一口血。
我問系統我還有多久可活。
我這系統慣來心軟,回我時都快哭了:
【我也不知道。】
【棠棠,別難過。】
我不難過的。
如果說回相府前,我還對未來的日子充滿了憧憬,充滿了期待。
這三年,一千多個日夜,早將那些期待消磨殆盡。
我甚至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接什麼攻略任務呢?
不如死在十五歲那年。
衛洵關了我七日。
大抵覺得我該學乖了,紆尊降貴,親自來給我開的門。
我直接將和離書遞給他。
死后我不想進謝家祖墳,更不想進衛家的墓地。
衛洵的唇抿得發白,涼涼盯著我。
最后一言不發地拽過和離書,甩袖離去。
遞完和離書,我讓人將早就收拾好的嫁妝,送回謝府。
母親以為我同衛洵吵架,譴人來過幾次,喊我回去用膳。
我拒了。
謝允也來過兩次,我照舊不理。
他咬著牙嗤笑:「我看你能鬧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