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與夏日荔》第7章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具嗎?」

這兩句質問和諷刺,在她離開后的半個月里,陳牧在心上預演了許多遍。

他像演練那樣,練習著她回來時,將這兩句話如冰刀一般刺入她的胸膛。

一定要一擊斃命。

可聽到她的聲音的那一刻,他恍惚著松開手,手上冰刃也摔得粉碎。

他出走多日的魂魄先一步支配了他的身體。

電話里,陳牧聽見自己啞著嗓子:

「我在。

「只要你需要我。

「我會一直在。」

13

我在賓館樓下等陳牧。

陳牧來時,一身黑。

黑色棒球帽,黑 T 恤和褲子,學校統一配的黑靴子。

我想如果要出席我的葬禮,他穿這身也挺合適。

寡言克制,陳牧一慣是這樣的。

要是只見過他穿得嚴實,只見過他禁欲的一面還好。

偏偏我還見過他繃著后背,仰起脖頸。

越是這種反差,越是饞人得很。

我坐在賓館樓下,像當初在家門口被他撿到那樣,笑著對他伸出手:

「身份證。」

我哪住過這種賓館。

廉價粗糙的白床單,俗氣老舊的墻布。

還有雨季的潮味。

哦!還沒有窗戶,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

看我生畏,陳牧抱著手靠在墻邊:

「只有這里。」

被冷落了半個月,陳牧也是有脾氣的:

「不要就走。」

我發現了,陳牧好像在生我氣。

他不關燈,也不回應我。

任由我在他懷里胡作非為, 任由自己業火焚身自身難保。

他也只安靜看著我, 等我開口求他。

我叫他陳牧哥哥,他目沉如水, 并不退讓。

他是真的生氣了, 而且是很難哄好的那種。

陳牧不說話的時候, 真的很嚇人。

我討好地鉆進他的懷里, 勾住他的脖子,仰頭喊他:

「老公……」

陳牧的喉結一動。

「陳牧哥哥……」

他將我圈在懷里, 猛地扣住我的后腦。

那是個干燥粗糲,綿長又生澀的吻。

陳牧毫無技巧和法則, 只是宣泄著情緒。

「你不在的時候,我這里很難過。」

他將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像一只害怕再被遺棄的狗狗。

「沒人教過我什麼是愛。

「我一直以為愛只是甜蜜,是幸福。

「我一直以為我心口的疼是太討厭你、太恨你。

「你走了我才知道,愛原來和恨一樣痛苦。」

他吻著我的手背,小心翼翼抬眼看我的樣子。

讓我想到了小時候吹的泡泡,顫抖又飽滿美麗, 卻不知下一刻會不會碎掉。

但是我擔心得有些多余。

當一切陷入黑暗后, 快碎掉的不是他, 是我。

「陳牧……你混蛋……」

我咬牙推他。

他很輕易卸掉我的防備, 輕笑道:

「還有更混蛋的。」

「……陳牧, 我可能會死。」

「我陪你一起,別怕。」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

久到夏日飽滿豐盈的荔枝榨不出一滴糖漿。

久到海上狂風漸歇, 塞壬沙啞的嗓子唱不出歌。

他才摟著我睡去。

陳牧的警覺性很高,

我只是翻個身, 他環住我的手臂就下意識圈緊。

小旅館沒窗戶。

手機早就沒電了。

陳牧不肯放我走。

當分不清黑夜白晝時,對死亡的恐懼也開始模糊了。

陳牧聽我說完了整個故事,也知道了男主顧銘不選我,我就會被抹殺。

他沒有多問, 也沒有質疑,只是覆著我的手, 輕吻我的額頭:

「我會陪著你。

「不論生死。」

14

兩日后,是第一個晴天。

下過雨, 校園里蒸騰著香樟的氣味。

我還活著,牽著陳牧的手。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

手機熱點消息赫然在目:

顧家被查,股價驟跌,陷入輿論風波時。

顧銘和楊雨枝雙雙服毒自盡。

那天本該是他們結婚的日子。

網友說嗑到了,他們真的是真愛。

別人都這麼說,可我不信。

我了解顧銘, 太了解了。

我覺得楊雨枝未必肯死, 可她知道的太多了。

顧銘不會讓她踩著自己活下去的。

15

三日后,是陳牧入職的日子。

這一天, 本來也是陳牧發現我尸體的日子。

此刻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美好得有點不真實。

陳牧換了襯衫,打了領帶, 懷里一把荔枝玫瑰芬芳馥郁。

月光里,他正式地單膝跪地,如狼騎士獻上玫瑰和忠誠:

「女配夏荔小姐。

「你愿不愿意和我正式交往, 成為我的女主角?」

是什麼文的女主呢?

甜寵?追妻火葬場?

總不能是花市文學吧?

可等我被吻得迷迷糊糊,看見陳牧俯身單手解領帶時。

等等,花市文學……

好像也不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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