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遠方》獲了國內電影大獎,評獎組動用所有的關系都找不到我。
于是陰差陽錯中,我成了歷史上,唯一拒領獎項的影后,無意中反倒為我造了勢。
聽說沈知禮和孟婉結婚了,不知怎麼又離婚了。
孟婉來找過我,短短幾年,她臉上是遮蓋不住的疲倦。
粥粥是個難帶的孩子,我想她已經充分領教了。
這段三角關系中,孟婉似乎永遠是個局外人。
她總是什麼都不求,只是沈知禮單方面地為她計劃好一切。
到了最后,她也只是在沈知禮的墳前哭著說了句: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愛。」
可是真的不知道麼?
她與他相處的日日夜夜,真的不知道沈知禮愛她麼?
我拿了兩顆方糖,糖沉入杯底的時候,我忽然問道:
「你喜歡沈知禮麼?」
孟婉愣了愣,低頭出神地望著手中的勺子,語氣幾分凄涼:
「怎麼不愛呢?」
她忽然又笑了:
「可是楊青,我不像你,我更愛自己。」
孟婉走后,我一人在咖啡館中坐了許久。
直到魏青山笑著從雨中向我奔來,似乎驅散了一切的陰霾。
所以歸根結底,孟婉只是一個自私的人,她或許喜歡沈知禮,但她更愛自己。
所以可以那麼多年,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沈知禮對她的好,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想評價什麼對或錯,因為都不重要了。
15
我將行李從家里搬出來的那天,沈知禮站在原地紅著眼眶,死死地拽著我的箱子。
小孩子總是這樣,對失去的東西以為這樣死死抓住就不會離開。
我嘆了一口氣,望了望他:
「沈知禮,我們去個地方吧。」
只當是做個了結吧。
我帶他去的地方,是三清山的一座道觀,上一輩子我一直想要和沈知禮一起來這里還愿的,只是終究沒有來成。
晨霧藹藹,我們相對無言地沿著青色石板拾級而上。
「沈知禮,你知道麼?九十九個臺階,我曾經三步一叩首,一點點走過。」
那時,沈知禮出國拍戲,遇到暴徒,生死未卜時,無能為力時,我只能相信神佛。
沈知禮的神色有些不解,但我只是繼續說下去:
「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過你,喜歡到放棄了很多。」
他神色復雜,囁嚅著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是切切地喚我:
「青青……」
「沈知禮,你對我只不過是孩子對失去的東西,開始時總有幾分不舍,很快就會忘記的。」
我又往前走了幾步,這些話原先我是說不出口的,畢竟承認一個人不愛自己是件很傷自尊的事情,只是如今都釋然了。
沈知禮大跨步抓住我的手:
「青青,不是的!你不是我,你所說的只是猜測而已。」
我忽然笑了:
「知禮啊, 如果我不曾想要和你離婚, 如果一切都是按照你所想的那樣, 順順遂遂地過一輩子, 你會愛我麼?」
他沉默了許久, 神情痛苦,卻還是喃喃地道,與其說是對我說, 不如說是對自己說:
「不是的, 青青, 我是愛你的,我會發現我是愛你的。」
到了山頂的時候,我們遇到一個道士, 他攔住了我們,說免費為我們算上一卦。
他望著我,瞇著眼, 頗有點神秘莫測的感覺:
「姑娘來自遠方吧?」
我笑笑沒說話, 江湖術士總喜歡說些虛了吧唧的話。
男人輕晃手中的鈴鐺, 聲音好似從遠方傳來。
我同沈知禮立在旋渦的中心,未來席卷而來。
【男主視角·結尾】
沈知禮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夢中他同青青白頭偕老,相濡以沫了一輩子。
他看到遺稿被爆出的那天,青青茫然地被圍在人群之中, 顯得那般的手足無措。
心里傳來一陣陣的鈍痛,他沖向前,想要說不是的,卻終究只是徒勞地穿過簇擁的人群。
他看到楊青為自己, 磕遍九十九個臺階, 只為保佑他平安歸來。
看到他們一家三口,在午后陽光下, 拉著手在草坪散步。
那時他的幸福是實實在在的,只是這樣的幸福太實在了, 反倒讓他生出幾分的遐想。
沈知禮是學電影的, 電影就是虛構的故事, 所以他也為自己虛構了一場夢,一場遠方的夢。
他不是沒喜歡過孟婉,但也不過是情竇初開時的心動,只是得不到的往往更珍貴。
于是在他日復一日的幻想下, 這份愛意變得情深不壽, 他再也看不到身邊的人。
大夢初醒, 恍如隔世。
二十五歲的楊青站在他面前,垂眸低頭誦經。
只是她所求庇佑的人再不是他沈知禮了。
再見到楊青時,是在電影界上,她在眾人簇擁下,自高處一步步走下。
沒有多余的墜飾, 因為她本身就是光的代名詞。
卻在望見身邊的男人時,低眉淺笑,挽上他的胳膊。
她本該如此璀璨,只是她的愛讓他盲了心竅。
沈知禮苦笑著灌下杯中的酒, 朝著夜色走去。
他原本可以很幸福地度過一生,可是終被他自己毀了。
從此,漫漫人生他只有一個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