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鏡頭,我準備了很久,每天跟武打老師對戲。
但是沈知禮最終呈現出來的鏡頭,是如此的平庸。
人常說鏡頭是有溫度的,沈知禮鏡頭下的孟婉,永遠和圣女一般不可侵犯,寧靜安然,一種巋然不動的美。
前世我從來不信,我以為沈知禮愛我,甚至安慰自己,不過是因為孟婉確實比我上鏡。
因為他愛她,所以他的鏡頭下,我永遠也比不上孟婉。
可是憑什麼,我付出那麼多,最終還是敗給這虛無縹緲的愛上麼?
幾條長槍的戲下來,我已經筋疲力盡:
「今天就到這吧,明天再重拍吧!」
眾人都散去以后,沈知禮走到我身邊,皺著眉頭,似乎很不解地問道:
「你不滿意麼?為這場戲已經花費太多的時間了。」
我猛地站起來,向前逼近一步,卻因為過度負荷的雙腿,險些摔倒在地。
沈知禮向前想扶住我,我只是甩開他的手,冷冷地道:
「沈知禮,《遠方》是你的戲,這場是女主的高光戲碼,你問問你自己今天的鏡頭你滿意麼?」
沈知禮只是沉默,到后來我實在累了,離開前只留下一句話:
「若是能夠拍好,我不介意你暫時將我當作孟婉。」
沈知禮的表情僵在臉上,我在他耳邊低語:
「你真的以為你藏得很好麼?」
10
不知那天晚上的戲沈知禮是不是聽進去了,還是魏青山重新回到片場的原因。
這場戲終于還是完美地結束了,雖然中間幾多挫折。
長時間的長槍武打戲的拍攝,使我手臂拉傷很嚴重。
但片場不等人,我只能咬著牙繼續拍攝下去。
以至于威亞吊桿出問題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力氣去攀附住任何東西。
墜落的瞬間,我望見沈知禮沒有任何遲疑地奔向了孟婉。
怎麼不難過呢?
我與他相知相識五十余載,他是我最依賴的人,可我從來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落地的瞬間,我下意識用手護住我的臉,臉是演員的命。
《遠方》是我改變人生的第一步,我絕不想要失去這個機會。
我說我不在乎,可是終究還是落入執念當中。
眼前漸漸黑了下去,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了。
守在我床前的是魏青山,神情疲憊,看到我醒后,松了一口氣。
確定我沒事以后,聲音一下大了起來:
「楊青,你有幾條命,武打老師沒有教過你麼!墜落時,要護住后腦勺。」
我知道這次我實在荒唐,心虛地沖他笑笑。
他更生氣了,抿著嘴,最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楊青,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好好休息,你永遠是《遠方》的第一女主角。」
11
直到天色漸晚,沈知禮才來看我。
他望著我時,臉上的關切不是作假,可我依舊被排到最后。
從前我只以為他拿孟婉當妹妹,哥哥寵妹妹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卻原來不是的。
我一直不曾提離婚的原因,是因為五十余載的相伴,便是日記就擺在我的面前,我甚至都不敢相信。
那是五十幾年,幾萬個日日夜夜,我的枕邊人啊!
在生死關頭,他放棄了我,直到現在我才終于死心。
一股遲來的怒意幾乎要將我淹沒,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大的情緒起伏了。
那些被我深深壓制在心底最深處的想法,瘋一般涌現出來。
他日記上寫著:
【婉婉,我在努力嘗試愛另一個人,青青是個好女孩,愛她于你我都是最好的結局,可是我失敗了,原來愛是不能勉強的。】
我無數次質問自己,我想我真的這麼不值得愛麼?
那是五十幾載,人生大半的歲月,這中間哪怕有一刻,他可曾對我動過心。
可是我終究什麼都沒有問,因為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
「沈知禮,《遠方》拍攝完,我們就去離婚吧!」
沈知禮滿臉的不可置信,向前一步,抓住我的手:
「楊青,我可以解釋的~」
我努力想要掙開他的手,這樣的碰觸總讓我想起我可笑的一生。
護士走了進來,看著他的臉色不善:
「你是病人的什麼人?
「病人摔倒后腦勺,腦震蕩,若是再重一點,只怕你已經看不到她了。」
直到現在,沈知禮似乎才知道我的傷勢:
「青青,我……我不知道。」
他語氣有些結巴,神情間都是懊悔與后怕。
著急忙慌地向前,想要查看我身上的傷勢,在望見我青紫的傷口時,神情心疼無比。
后來幾天,沈知禮一直守在我身邊,無論我怎麼冷言冷語。
我有時望著他時會有些許地出神,上一輩子我做過一個手術,沈知禮推了所有的工作,在我身邊照顧我照顧了整整一年,也因此讓我誤認為他愛我。
可愛是經不起比較的,比如在孟婉面前,我永遠只是他的第二順位。
12
我在醫院休養了一個星期,《遠方》的拍攝進度不能再耽擱了。
沈知禮因為對我的愧疚之情,這幾天戲一排完,總是跟在我的身后。
他似乎以為那天我提的離婚不過是說的氣話,覺得我哄哄就能哄好。
孟婉欲說還休地看了沈知禮好幾眼,這一次他倒是狠下了心沒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