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豎起耳朵,半晌,聽到他那熟悉的,尾音帶著懶懶氣息的沙啞嗓音:「她唱的,什麼都行。」
那一刻,我忽然知道自己想唱什麼了。
伴奏響起的時候,我轉身面向大家,卻始終沒有勇氣看向顧洲然。
可我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視線。
歌曲唱到最后,我終于鼓起勇氣對上那道目光。
他好像是喝酒了,面頰帶著抹不自然的酡紅,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的歌聲中,他的神情漸漸凝滯,帶著不解、失措和探究。
我閉上眼,唱完了最后一段——
你是我朝夕相伴觸手可及的虛擬,
陪著我像紙筆像自己像雨滴,
看著我墜啊墜啊墜,落到云里。
13
這首歌唱完,我把話筒遞給同事,隨便找個借口離開了。
走到走廊盡頭,忽然聽到有人叫我。
我回過頭。
我很少看到顧洲然這樣失態,他幾乎是小跑而來,腳步帶著幾分慌亂,沒有掀起的碎發蓬松地貼在額前,配上一身休閑裝,像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孩。
「總監,有什麼事嗎?」
他張了張嘴:「你……」頓了一會兒,「要回去了?」
我點點頭:「嗯。」
他垂下眼眸,片刻,又看向我:「男朋友……在等你?」
我:?
怎麼不管夢里還是現實中的顧洲然,都覺得我有男朋友?
我:「不是,我閨蜜。」
他「哦」了一聲,又走近了幾步。
我聞到了淡淡的酒氣。
「一起走吧。」他說。
有點莫名其妙,但我也不敢說什麼,跟在他身側偏后一點的位置,一起往房間走。
穿過走廊,走進酒店天井,我忽然覺得有點涼。
但顧洲然步速很慢,我不好加快腳步。
他側眸看了我一眼,突然問:「你們認識多久了?」
我一愣,想到前面提到了閨蜜蘇蘇。
「我們是高中同學。」
顧洲然轉過頭,「哦」了一聲,夾在夜風里,像破碎的呢喃。
我裹緊外套,也沒再開口。
本以為這種沉默會持續到回房間,誰知片刻后,顧洲然又問:「那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我一愣,點點頭。
我和蘇蘇的感情確實很好。
穿過天井,推開酒店大堂的門時,我下意識看向身旁的顧洲然,忽然頓住。
明亮的燈光下,他低垂著眉眼,兩頰的酡紅暈到了眼尾,像只落了水的小狐貍,整個人透著一種……委屈?
但這抹委屈稍縱即逝,顧洲然忽然笑了笑,聲音很輕地問:「那你們應該很快就結婚了吧?」
我:???
什麼東西?
我:「總監,我跟我閨蜜怎麼結婚?」
顧洲然愣了一下,竟露出片刻失措的狼狽:「我指的是跟你男朋友。」
我滿頭問號:「我沒有男朋友!」
他又愣了。
這次不是愣了片刻,而是愣了許久,才呆呆地反問:「你沒有男朋友?」
我斬釘截鐵:「沒有!」
「你是單身?」
「我是!」
「剛分手?」
「跟前任分手兩年了。」
顧洲然沉默了。
我也不知道他沉默什麼,但他一言不發盯著我的樣子屬實有點嚇人。
我咽了口唾沫:「總監,還有別的事嗎?」
顧洲然茫然地搖搖頭。
「那我先回去了?」
剛轉身,顧洲然又叫住我:「岑遙。」
「嗯?」
他還是用那種我看不懂的眼神盯著我,半晌,忽然笑了。
不是剛剛沒什麼情緒的輕笑,而是綻開的,舒展的,眉眼彎彎的笑。
像一支箭擊中了我的心口。
「我要回去工作了。」他笑著說。
「啊?」我沒聽明白,「你不是工作完了來團建的?」
他搖搖頭。
我脫口就問:「那你特意跑這一趟做什麼?」
他望著我笑,瞇起的眼睛溫柔得像盛滿了整個星河:
「來聽你唱歌。」
14
跟顧洲然之間的這段對話,我沒有告訴蘇蘇。
雖然他對我的態度好像有點曖昧,但我還是覺得,這可能是我對他的濾鏡。
團建結束回到公司后,顧洲然又變得嚴格了,有事沒事就找我到辦公室談話。
小妍問我:「顧總監這是又開始了?」
我點點頭:「可能像大姨媽一樣,周期性的。」
一切回到了不久前的狀態,唯一不同的是,我不敢再對顧洲然抱有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我們的關系是上司和下屬,這件事我謹記于心。
什麼都是周期性的,連我媽的催婚也是。
周末,她像是突然想起來,非要我去跟她朋友的三姑的孫子的同學相親。
我已經不會反抗了,在我媽的監視下假意打扮了一下。
出了門我就把妝給卸了,又跑蘇蘇家換了身又土又肥的運動服,這才自信滿滿地前去赴約。
踩著點到約定地點,男嘉賓還沒來,我百無聊賴地玩了會兒手機,一抬頭,就看到顧洲然推門進來。
沒錯,是顧洲然。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風水輪流轉,瑪麗蘇今天到我家?
我媽朋友的三姑的孫子的同學是顧洲然?
但事實證明,我還是想多了。
顧洲然身后跟著兩個朋友,明顯是一起過來吃飯的。
我松了口氣,忽然意識到我現在的鬼樣子,趕緊捂住臉。
好在他們三人沒在一樓停留,徑直上了二樓。
我放松下來,甚至等到相親男嘉賓姍姍來遲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悅。
但這位男嘉賓后面的做法,屬實讓我生理心理雙重不適。
他先是貶低我的長相年齡性格工作,又把自己從小學得過優秀班干部到現在認識眾多老板的經歷自吹自擂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