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坤被推得發愣。
他怔怔看我,良久,才低聲道:「我后悔了,還不行嗎?」
我沒顧得管他說什麼,掏出手機找傅若明的號碼。
他又道:「如果你愿意回來,我可以反悔。」
我依然不往心里去,揮手趕他:「傅總還是去忙吧,傅家好大的產業,夠你忙活一陣子的。」
傅凌坤的聲音冷了下來,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楚笑,這是你最后的機會。我可以把沈洛放......」
「凌坤。」我抬起頭,打斷了他。
剛分手時,我夜夜都夢到他說這句話。
可他為什麼不早說。
為什麼要在我遇到傅若明之后說。
我以為我永遠都不可能忘記傅凌坤。
可偏偏傅若明出現了。
我在他身邊才知道,原來被尊重重視的感覺,讓人上癮。
原來能力日漸強大帶來的安全感,比容貌姣好要多得多。
而現在,我只想到傅若明身邊告訴他,只要他愿意,我會陪著他。
不管將來是窮是富。
種下善因,他就該得到善果。
我看著傅凌坤,眼眶酸澀。
我得深吸一口氣,才能逼自己把話說出口:「我要去找傅若明了,你也該走了。」
傅凌坤雙眸中有痛苦一閃而過:「我要訂婚了。如果你回來,我可以換人。」
他又上來拉我,我卻閃身躲開:「傅老爺子不喜歡我這種周旋在叔侄間的女人,你跟我訂婚,不怕傅老爺子再取消你的繼承權麼?」
傅凌坤手一僵。
我立在原地朝他笑:「算了吧。那麼龐大的家產,放棄了可惜。我看沈洛和你很適合。」
傅凌坤一向果斷,這是我唯一一次見他猶豫不決。
他甚至跟我說,讓我等等,等他徹底在傅家立穩。
我苦笑,目送他頹喪遠去。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
11
傅凌坤上了車,一陣煙塵后,消失在我視線中。
我心里有那麼一瞬,空落落的。
但也只是一瞬。
我急著給傅若明打電話。
撥出號碼后,那邊響起等待音。
我焦急不堪。
過了很久,那邊才接起來,卻不說話。
我更著急了:「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那邊沉默了一瞬,輕聲道:「往西邊車道看。」
我莫名其妙,照他的話往西看。
一個修長的身影,倚在車道邊的香椿樹上,朝我笑彎了眼。
我驚了,快步迎上去,小心翼翼打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出聲啊?」
剛才和傅凌坤拉拉扯扯,不知他看到了多少,我心里發虛。
傅若明笑意更深:「剛來。今天突然想喝酒,就來找你了。」
我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提起來:「你沒事吧?我剛才聽說......」
「聽說我是私生子,是麼?」傅若明摟著我肩膀,帶我朝他的車走去,坦蕩得把我堵到無話可說,只能絞手指。
他讓我上車,一路往市郊開去。
我發現這路有點熟,有點像是去傅家老宅的路。
我忐忑問他:「你是要帶我去跟他們撕逼麼?」
傅若明愣了愣,片刻后,爆出一陣大笑。
他把車靠邊停下,不由分說把我攬向他,在我額頭上響亮一吻:「你腦子壞了吧?」
我體諒他現在精神不穩定,就不計較他又親我又罵我的分裂行為了。
他招呼我下車。
我下車一看,好麼,這不是那天他逼我哇哇大哭的湖邊麼。
我一頭霧水:「我今天不想哭。」
傅若明沒看我。他靜靜看著那一潭湖水:「我小時候,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就跑到這兒放聲大哭。
在這里哭沒人笑話,沒人看不起,也沒人告狀。」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雙眸不帶笑意,只有幾許與年紀不符的蒼涼。
他依舊看著湖水:「我媽和傅家老太太斗了幾年,沒坐上正妻的位子,瘋了。進了精神病院。我八歲開始在傅家獨自討生活。」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針扎了。
可我不知怎麼安慰他,只能默默握住他發涼的手,把我的體溫傳給他。
他反握住我:「傅家人都有情人,有私生子女,傅凌坤也有兩個私生妹妹。」
這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我聽出他聲音里的悲傷,往他身邊靠靠,試圖溫暖他:「這樣不公平。」
傅若明摟住我:「我小時候轉不過彎來,總覺得是傅家老太太害了我媽,我該恨她。可再大點,我覺得不是。」
他轉身看向不遠處的傅家老宅:「我該恨的,另有其人。」
我點了點頭,深有同感。
這也是我為什麼從沒有主動招惹過沈洛的原因。
我知道我該恨的是誰。
傅若明摟我坐在草坪上:「所以啊,我一直有個夢想。我想讓傅家再沒能力制造出一個又一個瘋女人,惡女人。」
我聽著有點不對。
他帶著笑意,可這笑意,太冷。
「你想干什麼?」我緊張了,甚至想給他買一本刑法。
傅若明微笑,低頭看著我的眼睛:「但這條路踽踽獨行,我走得很孤單,直到在酒會上看見你。你憋著淚逞強時,我突然就想起小時候。我想我終于找到能同行的人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
那雙桃花眼不再笑意盈盈,眼尾還泛著紅暈,看起來很脆弱。
可更加誘人了。
傅凌坤說我下蠱,但此刻我只覺得,真正會下蠱的是傅若明。
面對這雙眼睛,他說什麼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