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山的這一頭。
楚思微故作帥氣,吹了吹槍口并不存在的硝煙:
「哎呀,江同學,不好意思了,但第一必須是我們的。」
她語氣輕松,好像放走了我,也并不值得一提一般。
「什麼這們那們,我左看右看,好像也只看到你,沒看到裴之嶼吧?
「不會吧,裴之嶼比我想象中的弱啊,這麼快就被淘汰了?」
「呸呸呸,你再淘汰五回之嶼也不會淘汰!」
眼見江舟遠面露揶揄,楚思微自知失言,立刻補充:
「我們這是……商量好的分頭行動!戰術而已。」
「噗。」
江舟遠低頭一笑,絲毫不理會楚思微發黑的臉。
12
暮色將至。
我縮在山窩里一處極隱蔽的樹叢中。
手表指針已經接近六點,快到最后的時間。
遠處那些射擊聲,被擊中后的「啪啦」聲,同學們的抱怨聲。
都已漸漸平靜下來。
我知道剩下的人可能沒幾個了。
只要我能活著。
只要到了六點,我還沒被找到并淘汰,那便可以和活下來的人打成平局。
至少不是輸。
沒辦法,手表上的計步器顯示我已經走了好幾萬步。
我的體力在一下午的跋涉中消耗殆盡。
眼睛酸疼不能自抑,我用唯一還算干凈的左手背揉了揉。
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已經超過了游戲結束的時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不遠的地方響起。
「出來吧,小魚。」
是裴之嶼。
我心下一沉,但并沒有動。
誰知道他是不是在詐我呢?
「我看到你右腳的傷了,出來吧,只剩我和你了。」
我心一驚,迅速縮回了稍微露在外面一點點的右腳。
然后才反應過來,看來是真的被發現了。
我咬咬牙,從樹叢里站起來,轉身看向他。
大概是被我一身臟污的模樣嚇了一跳,幾米開外的裴之嶼,眉頭皺得很緊。
「我現在是不是很丑?」
到了這種時候,我竟然生了反問他一句的意趣。
沒等他回答,我便繼續開口,聲音柔柔,示弱般的:
「你就不能讓我贏一次嗎,裴之嶼?
「好幾年了,我一次也沒有贏過你。」
我雙手空空,甚至沒有拿槍,緩步走出那片濃蔭。
等夕陽照到我身上,他看清我的模樣時,裴之嶼的面色變得更沉。
我知道,這時候的我一定狼狽得要命。
就算涂過花露水,我的身上也被猖狂的蚊蟲咬得滿是包。
枝丫給我手臂、腿上劃得全都是小口子。
被汗水和臟污覆蓋的臉,因為酸疼不適微微瞇起的一只眼睛。
更遑論腳底磨起的水泡,那潰爛的疼讓我咬緊了牙關。
「你看,我都這麼可憐啦。」
我還在慢慢朝他走去。
裴之嶼卻沒有因為我示弱的口氣而心軟,反而語氣更沉:
「喬小魚,你就這麼想和江舟遠一起去那個晚餐嗎?
「想到要這麼拼命的地步?」
他眸中濃墨如許,大概是因為逆光而立,面上表情更顯晦暗。
短短幾秒鐘,他仿佛下定了決心,冷漠地端起槍,槍口對準幾步之外的我。
這一瞬間,我卻突然用盡余力,一躍而起!
這一躍,不為別的。
只是摘下了他面前幾步之遙的,掛在樹梢上的小紅旗。
裴之嶼的表情有些微的錯愕,卻還是毫不猶豫,立刻扣下了扳機。
彩彈在我胸口花一般綻開。
象征著比賽結束的哨聲順勢響起。
終于結束了。
裴之嶼上前兩步,伸手要來扶跌坐在地上的我。
「抱歉,只有這次,我沒辦法讓你贏。」
裴之嶼用堅決的語氣開口,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
我卻驟然抬頭,迎向他漂亮的眼睛,一改剛才可憐模樣,揚起一個笑容。
「不用道歉,裴之嶼。」
更遠處的樹叢里,呼啦啦涌出一大堆看熱鬧的人。
「因為贏的人,是我。」
「我宣布,此次獲勝隊伍是——喬小魚江舟遠隊!」
我的話音未落,王爽便拿著個大喇叭,慷慨激昂,對著在場所有人宣布。
我忍著疼痛,慢慢撐著地站起來。
起身時,從我馬甲口袋里,嘩啦啦掉出一大堆小紅旗。
在剛才孤身等待的日子里,我數了無數遍。
加上剛剛那個,剛好是 15 面。
裴之嶼怔住了。
他好像終于反應過來我為什麼會一身是傷,狼狽至此。
「喬小魚!!你好牛逼!」
言菲嗚嗚咽咽,也不顧我身上臟,撲到我身上來哭。
所有人都忘了。
游戲開始之前,裁判宣布的第二種贏法。
偌大的山林里,三十面小紅旗的另一個作用。
不僅是可以換道具,如果哪支隊伍能夠集齊這三十面紅旗的一半,將直接獲得勝利。
也許大家沒忘,只是自動忽略了這個贏法。
偌大的山林,隱藏得極好的小旗。
二十多支隊伍,有的人甚至一面旗也沒遇到過。
要怎麼穿過漫山遍野,槍林彈雨,一個人集齊這麼多面小旗呢?
不可能的任務,大家都忽略了。
可喬小魚是最笨拙的人,笨到從來不知道放棄。
用起了水皰的腳飛奔在山野里,在蚊蟲遍布的淺水潭邊耐心打撈。
有人經過時,我恨不得把自己與那些枝丫鋒利的樹叢融為一體。
風平浪靜時,我努力瞪大唯一看得清的那只眼,不放過一絲可能是旗幟的痕跡。